许平章出来时,满脑子疑惑,左想右想,摊开江秋儿的画细看,也没觉得哪里不行,当时连李驰都懵了。他决定去找宋应知。
不像他这般倒霉,祭祖之事一过,宋应知就没事干,吃喝玩乐去了,今日来宫中玩了一趟,散了就回家,他不得不去敲宋府的门,不然这事压在心里,今晚定睡不着,所以逮到宋应知一顿说个没完。
此时那幅画放在书案上,许平章喝了口水润润嗓:“会不会是安王心情不好?圣上都觉得很不错,这又是闹哪一出?”
他都不知要不要真的退回去。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诉苦自己命不好,清明大伙儿吃喝玩乐,他却在干活。
“不是你自愿干的?”宋应知反问。
许平章一噎,那他不是为了清明后去潜云山把自己的媳妇接回来么?所以赶着把事情办完,早知如此,这差事他就该让别人来,或者挑李骁不在的时候。
把许平章送出门,宋应知看着被夕阳映得明亮的长街,身前影子被拉得很长。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宋应知不说自己十分擅画,至少也有个七|八分的鉴赏能力,但他也无法瞧出李骁所说的“心欲太重,束手束脚”。
次日一大早,他进了宫里,直走翰林院。
江秋儿清早来得也快,见到宋应知还愣了一下,尤其是听他说要借一步说话。
“好。”江秋儿想,若是上次说得不够清楚,这回一定要说得再清楚一些。
翰林院之后有个花园,湖水清澈,桃花灼灼,映得江秋儿的面颊红润有光,似是描了花钿一般,湖绿春衫绣着黄白小花,与这里的景色相配,说是个桃花仙,宋应知也信。
一时间,他将原本的事先置于脑后,持画微微作揖:“京都人都说,江姑娘难求,宋某斗胆求一回。”
如此直白,让江秋儿后移小半步,宋应知又问:“不知江姑娘心中之人,是怎样的?”
她细眉一蹙:“宋寺丞出身名门,自有良配,民女商户小家,不值一提。”
宋应知近了一步:“出身并非个人能选,江姑娘画技高超,必入翰林。”
话到这里,江秋儿不是傻子,大概明白季泉怎么会突然找上门了。心下有些气闷,她努力想得世人认可,竟只是宋应知对自己心生好感的随口一句,她就能来到这人人想往之地。
“宋寺丞是聪明人,不应在民女身上浪费时日。”江秋儿行了一礼,转身要走。
“等等。”宋应知抬声,“一入翰林,天下画师莫不敬重,江姑娘还这般年轻,前途无量。”
江秋儿也不爽了:“说到底,宋寺丞不还是觉得我身份低微,须得镀一层光,才勉强入你宋府的眼么?”
“并非这个意思。”
江秋儿不想跟他继续讨论这个:“不管怎么说,多谢宋寺丞为民女考虑,民女也为您考虑一回,当及时止损。”
宋应知反倒佩服起江秋儿的好定力:“与江姑娘认识不过数日,是宋某唐突。”
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说今后慢慢接触呢?
“你……”
“这是安王昨日退回来的。”宋应知打断她话。
江秋儿一阵失神,双手接过画卷,只听他继续道:“安王说,心欲太重,束手束脚。”
说完,他便走了,将方才的交谈中止,就像前夜江秋儿放完话就离开一般。
可但凡他不走,就可以看见云层随风散,朝阳从云出,暖光铺洒于沾有露水的桃花上,也映在江秋儿脸上,从怔然到双目有神,仅在须臾,丹眼弯起,有显而易见的笑意,喃喃自语:“对呐,是这样……”
这让走近的香茶忍不住问:“江秋儿答应宋寺丞了?”
江秋儿兀自往回走,答非所问:“说得好,就是这样……”
她脚步有些急,香茶原地愣了一下,回过神就看见那湖绿色身影在掩映的桃花树之外了,连忙追上去。
“江姑娘,发生何事?”香茶头一回看她如此心不在焉,又好似十分高兴。
江秋儿声音里有藏不住的兴奋轻颤:“去和季先生说,今日宫宴我们不去了,回教坊。”
她的手此刻很痒,脑子里有无数想法如浪潮奔涌而来,她死死抓住这种感觉,仿若狂风大浪里紧紧抱着一块木板,只恨她的纸笔都在教坊内,于是提裙跑起来,催促香茶快点。
香茶谨记宫规,平日里走路都不出声,更别说用跑的了,原以为江秋儿是个娴静端庄的,不曾想,跑起来还追不上了。
朱红宫墙之间,宫道深深,偶有人来去,唯独江秋儿蹁跹而奔,风中留香,一路穿过各种小道园子,清早万物苏醒,通通灌入心间。
教坊艺姬们本在排舞练习,听得江秋儿跑上木板长廊的咚咚声,裙裳如蝶,飞进屋里。
江秋儿把手中的画随意一扔,撞到屏风差点摔了一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