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涛翻浪弄轻舟,或静波雾散应万变。
江春儿早闻这是由“逐水剑法”变幻而来,观之果然不俗。
先有“逐水”再次出世,后有王易于鸣月山庄英雄会败给徐青寄,毫无意外,晏阳天定要一见徐青寄。不过当时徐青寄在应下唐晓舒后,直接闭关疗养不见人,让晏阳天暗恨不已,看徐青寄鼻不是鼻眼不是眼的,背地里骂徐青寄狂妄,等传到江春儿这里,不禁讥笑,她要是徐青寄,就让晏阳天明白什么叫狂妄。
徐青寄不在意外头褒贬,江春儿却不能忍,但让徐青寄去向晏阳天找场子实在掉价,所以清剿复燕党时,她一往无前、更奋勇当先,好让旁人瞧瞧,连她都能把“逐水剑法”使得行云流水,又何况徐青寄?可徐青寄又看不得江春儿憋屈,寻得机会,在丹阳谷对上萧归尘时,使出逐水的最后一式“一苇杭之”卸了萧归尘的右臂——其视壮浪奇川于渺小,傲视旷古、石破天惊之威,无不冲撞进所有人心里,当日的剑光、树影、风声、衣摆,绚丽得不能忘怀,直感叹徐青寄平日里真是太低调了。
江春儿恶气一出,扬眉吐气,对徐青寄可谓是有求必应到了狗腿子的程度,面对晏阳天怎么看怎么痛快。
农均实良久不语,一指轻轻敲桌,似在考虑,坐在向百舸右手边的晏阳天冷笑:"萧老久不入世,不记得江湖事江湖了……哦非也,岑连惜才天下皆知,燕地武林人个个入朝为官,和大梁的道上规矩的确不一样。"
这话说得扎心,谁不知道岑连软硬兼施收武林,萧归尘就是不服的那一个,才归隐的。
萧归尘目光一转,看向晏阳天,屈指一弹,无物飞射,晏阳天身前的酒杯却忽然碎裂开来。似乎在说,若依照江湖规矩,他此时就如这杯子一般。
"哇喔,还能这么玩。"江春儿小声唏嘘,感叹萧归尘直言直语不算,居然还动手了。
晏阳天从容换了个新杯:"以息相吹,指风凝实。萧老功力依旧,晏某佩服,既然归隐,现在又何必再为俗事烦忧,毁一世英名。"
"一世英名?"萧归尘目光一利,"故国易主,尔为胜者,自然侃侃谈之,若易地而处,还能轻言''俗事''吗?"
言语不忌讳,又充满陷阱,晏阳天不敢否认萧归尘的气节,亦不能承认不如他:"在此者无不有报国之志。成王败寇,向来如此,今既归降,又做什么把江湖事拿出来为难农将军。"
晏阳天话里带几成内力逼向萧归尘,声音不大,却有如在耳边炸响。
萧归尘起身面向农均实:“老夫并非有意为难将军,只心痛燕地各派后生年幼,恐百家绝学凋零,若能保全,老夫愿前去说服其他人,死亦无悔。”
兜来转去,是武林的事,农均实不想和萧归尘这样的劲敌对上,能谈和当然最好,可他也把晏阳天的不满看在眼里,怎好不给面子?于是带有几分为难:“萧老心怀大义,农某佩服。”
客套话有了,也没个准话。
萧归尘心知这样的大事即便是钟尧也做不了主,所以他的目的也不在此:“燕地免税三年,何不给武林喘息的机会?”
萧归尘退让一步,清瘦佝偻的身形,显得越发疲惫。
农均实稍微满意,神情也放松不少:“我会向钟将军转达,让他请奏。”
萧归尘这才饮下酒——这时大门被踹开两扇——
“萧归尘,你贪生怕死便罢,居然让大燕武林一同蒙羞,此等羞辱,我今日必杀你!”
声音一出,所有人立刻警觉,剑出一半,江春儿闻声看去,那是一身着灰黄衣袍的中年男人,方脸,额阔,两颊微胖,身材矮小精悍,胸前带一串佛珠,显然是俗家弟子,不容小觑。他的剑气将左右拦路之人震开,如入无人之境,直逼萧归尘——
萧归尘跺步飞身迎上,单手接白刃,相接那一刻,四下杯盘应声而碎,眨眼间交手数十回合,桌椅尽毁。萧归尘有伤在身,速战速决,身形忽如鬼魅飘荡,残影重重,避开利剑过处,其掌风也如刀,击向黄袍人。
软剑在黄袍人手中如银蛇翻舞,连挡数掌,寻得空隙,一剑贴着萧归尘的左肩至右肩,衣襟削破的瞬间,高旷的奔雷刀从侧劈入:“萧老!”
高旷快刀快攻,顷刻间便有千蹄奔腾之势,霹雳未收声,闪电不留影。黄袍人不屑一哼,出招化繁为简,刁钻非常,软剑缠上奔雷刀,剑尖即将点上高旷的手腕时,那边萧归尘掌风扑来,黄袍人不得不收剑自保。
萧归尘外衫破损,干脆褪下,露出里边灰蓝窄袖衣。
高旷怒斥:“万木春,当初单寅登门请你出山,你以清修为由,三避不见,今日兵败,我等谋出路,你怎不清修了?”
“谋出路?”万木春反问,“我看是想趁机夺下武林罢?有金停云在,萧归尘你做不了岑连的第一条狗,如今金停云一死,你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嘿,不慕权贵,说得好听,现在来给梁朝做狗,妄想凌驾我等?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