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名为龙吟峡,待到雨季时,水量增多,江水在这悬崖峭壁间迂回,拍打石壁,激荡怒吼,宛若龙吟,此刻却像个活泼少女,在随风奔跑,随风而笑。若卫展嵘是个心怀诗意的旅人,那么明月皎洁,江水盈盈,若他是个落魄不得志的剑客,那么月如寒霜,江水空自流,但他是个凶手,月光如针如箭,根根扎进漆黑的江水里,将秘密罪恶钉在江底,随着时间发烂、消失。
卫展嵘在徐青寄和江春儿掉落下山时,捂着腹部伤口一路下来查看,他要亲眼看二人葬身在这龙吟峡里。
从夕阳沉没到明月初起,已无任何影子,这一路下去,都是高耸的石壁,对于受伤的二人来说,要爬上去没那么简单。
他盘膝而坐,双手抚摸着膝上通体银青的断水剑。他想了很多,从金轮山开始,悠悠众口的指责,不是说世人有多正义,而是一点芝麻大的缺口,他们要趁机凿开一个大洞,将秋梧山庄吞噬,那善于粉饰野心的晏阳天更是如此,说什么会替他除掉云水宫、对付其他外来势力。
他又不是犯蠢,与其上晏阳天的贼船,引狼入室,不如与云水宫联手。
所以他在勤宁城开始,就一直等一个机会,终于等来了戚灵之。望月楼里,他在戚灵之身上下了引香,之后又说动晏阳天除掉戚灵之的好处,今日果然让他得手了。
要怪就怪晏阳天太过贪心,既想染指咸灵,又觊觎燕地,至于其他人,石心等人是晏阳天的爪牙,他杀了晏阳天,这群人肯定不放过他,倒不如一起死了。
可惜丘璜从高山滚落,撞石而死。
那同样从高山滚落受了伤的江春儿和徐青寄又岂能活?徐青寄还受了他致命一剑。
卫展嵘看着月夜之下的江水,宛若一条黑麟蛟龙,凶残、狰狞,它似乎睁开了眼,凝视着他所种下的恶,若说晏阳天是为江湖利益而死,不冤,那么唐晓舒、施霓山等人就是灭口,江春儿和徐青寄他不确定是否知道,可是他忍不住要放大了去猜疑,加上本身对徐青寄有所不满,出剑的那一瞬间,是身体在掌控,是恐惧在驱使。
他的眼角和嘴边的皮肉忽然抽动,从轻微的嗤笑到大声嘲弄:
“是非莫问前身事,江水东流去不还!”
是的,去不还,不能后悔。
仿佛这样说出来,才能得到平静。
他注视江面片刻,起身往回走。他要去找唐晓舒的尸体,唯有看见了才能安心,哪怕从未有人能在正流功的反噬下活下来,走火入魔、六亲不认,曾鹿也只有死在唐晓舒手上的份。
可他找了一整夜,找到天明,身上的衣裳都干了,也不曾找到,这让他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更是翻山越岭地找。
而此时,她们就在另一座山的一个窄小山洞里,山洞只能容下两个人,若换成两个成年男子,就不行了。洞口被树枝遮挡得严严实实,还有驱虫药粉。
一夜平安度过,清早的日光还未照到这里。
唐晓舒依着徐青寄的运功之法,一边以照影功隔绝毒血进入脏腑,一边将乱窜的毒息一点一点逼出体外,浓黑的血从她的七窍、她的十指指尖流出。
场面极其可怖,但曾鹿却看到了希望,小师叔会不会是继白玄老祖之后,唯一突破正流功十重之人?
曾鹿按住跳动的心,又把徐青寄的话在心里重复一遍,徐青寄不会无缘无故告诉她如何应对意外状况。
徐青寄。想到徐青寄,也不知他和江春儿安全离开了没有,即便正面对上卫展嵘,以他们二人之能,应该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曾鹿不可遏制地回想那场惊心动魄。
昨日,一得到戚灵之的消息,他们便从碧风别苑出发,来到龙吟峡附近——
仅仅只有戚灵之和江上烟二人,带着七|八个名下弟子和好友,并不见虞藏锋和叶婳,连南北通、高旷的踪迹也没有。
所以那一战并不吃力,四人受到重伤,死了一人,死的那个还是因为卫展嵘并不出全力,失误所致。若非她对卫展嵘有着满腹的疑惑,一直盯着他和丘璜,也发觉不了这对师徒的异样,乃至结束后,众人刚停歇,师徒二人从背后突袭,一左一右,太阳、膻中、风池、鹰窗,致命穴位一击得手,配以天星步的身法,不防备的没人躲得过。
她第一时间带着唐晓舒远离,否则……否则她们也必死无疑。
离他们最远的温三娘和谢扶摇反应过来,大退几步,怒喝其名。卫展嵘踢了踢脚下的晏阳天,那时晏阳天四肢僵直,尚存一息,他道:你动我的秋梧,我要你的命。
卫展嵘一脚踩断晏阳天的喉骨,师徒直奔她们四人。唐晓舒在江上烟手中落了伤,但应对卫展嵘也没问题,可恨那温三娘贪生怕死,让唐晓舒不慎中剑,她趁机逃走。卫展嵘岂会放人,立马追上温三娘,唐晓舒就在那一刻点了周身大穴,突破自身,一剑横斩数丈树木,众人皆被震退,连她也不例外。
卫展嵘却好似想到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