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1 / 4)

“这给你。”惠歌摊开手掌。

“这是……韘?”

“对,玉作的,很珍贵。上面还刻了一隻饕餮。”

小白拿起玉韘,看了看,放回惠歌手中。他问:“你知道饕餮是什麽?”

“一隻贪吃的野兽?”

“为什麽这上面要刻一隻贪吃的野兽?”

“对阿,你们汉人真奇怪,刻麒麟不好吗?仁兽耶。”

“……我在书上看过一种说法,这种纹样不是野兽,更不是饕餮。”

“不是吗?看起来很像阿!你看,有角,有眼睛,有鳞片。”

“看起来很像,因为纹路刻成左右对称,实际上这是三个图案。”少年伸出一隻纤长的食指,虚点惠歌手掌中的玉韘:“你看,中间这个像杯盏一样刻著许多纹路的图形,其实是象徵‘天极’的符号。”

“天极?”

“我们现在看到的天空,是像一个圆盆盖在地上,天的中心是向上撑著的一点尖,天盖则有四个柱子撑著。天的中心就是天极。天极有一颗非常亮的、不会动的星星,叫天极星,又叫北辰。”

“就是那个‘北辰’?你以前讲的那句叫什麽‘中心公鸡’?”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没错,你看我厉害吧?都还记得。”惠歌甚是得意。

“确实。居然还能记住‘北辰’两个字。”

“……”

小白又说:“所谓‘天神贵者太一’。太一是天极神的别名,太一住的地方就是天极星。”

“如果中间这是天极,那两边的角和眼睛是什麽?”

“如果单独只看一边。一隻角,一个眼睛,和其他这些纹路,看起来像什麽?”

“……虫?”

“……龙。”

“噢!”惠歌恍然。

“晚上看天空,在东方可以看到苍龙星象。由七个星宿组成,易经裡有关龙的卦辞,都跟苍龙星象的移转有关。所以这个看起来像兽面的图案,很可能是两条苍龙顶著天极星。”

“原来如此,那你拿去吧。”惠歌其实不在乎这上面刻的是什麽。

小白没吱声。

惠歌瞅瞅他:“你没有韘吧?当初我在学射箭的时候,我阿娘给了我这个,之后就越射越准了。”

小白伸出手,却是将她平摊的手指往掌心卷起,用她的拳头裹住玉韘。

覆在她手上的那隻手很清凉,像水一样。

小白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此物贵重,你收好。”

“给你没关系啊,反正放著也是放著。”惠歌又摊开来。

小白摇头:“我用布条就够了。”

话说完,人拿著弓箭走开了,表明他的话已是定论,没有再商量的馀地。

惠歌望著小白,心裡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古怪和失落。

这几年她和小白一起学习和角抵,虽然还是不知道他的姓名身分、家庭背景,也始终没去探听。因为她觉得那不重要,两个人能够一起谈天说地、动手动脚,已经给她足够的快乐。

汉人有部书,叫作《诗》。收录三百多篇诗歌,描述人与人之间至淳至美的情感。有人说,《诗》是所有经书中最能够动天地感鬼神的。

诗经的篇什有三种,其中一种叫作“风”,表示从个人切身的情感出发,所咏唱的心志足以体现国家之事。“风”所採集的诗歌来自当时的许多国家,其中一个叫作卫国,在诗经裡就编为“卫风”。

“卫风”的其中一篇叫〈木瓜〉。

〈木瓜〉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惠歌经常听阿娘说她的处世之道:“人家怎麽对我们,我们就怎麽对人家,所谓礼尚往来,一报还一报。”但是〈木瓜〉说的是超越这种物质价值的情感。你给我木瓜,我给你美玉。美玉的价值远重于木瓜,因为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情谊能够恒永存续,不仅仅是因为你给了我木瓜。

惠歌以为,她和小白就是〈木瓜〉说的这种关系。

可是小白拒绝收下她的玉韘。她不免好奇,小白究竟是怎麽样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惠歌的好奇没有持续很久,老花一来,她就让这个念头随风去了。

老花让小白对著梓树射几支箭,纠正几处地方,接著让他们狩猎。

狩猎通常需要马。因为目标是飞禽走兽,移动的速度之快,简直一眨眼就看不见,得要用马去追。这个时候说一个人箭射得好,不是说那种人不动、箭靶不动的射法,而是对猎物的狩射。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一箭中的,大多数都是一箭未中,再接再厉。此时若要追得上猎物,马也要骑得好。所以“骑”和“射”、“弓”和“马”总是连在一起说的。

老花没让他们骑马,而是让两人合作。一人驱赶,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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