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只手指之间庞然起来,沉重下去,像一条累极的马越来越艰难的步伐。她知道咽喉的鼓动连着胸口的心跳,心跳得厉害,似乎下一刻就会从胸膛跃上咽喉,再跃进昙影手心之中,一捏而破。
这是她第二次意识到死亡的可能。
二次都源于同一个人。
莫名想到奚特真那一位暴毙的家仆。
她看着上方那一双细狭如刃的眼睛,针尖似的小瞳子在黑暗中寒芒烁烁。
她想问:那个暴毙的家仆是你害的吗?
但是没有。没问不是因为这样会曝露她和奚特真的关系,而是因为她的牙齿在瑟瑟打颤,一开口只怕一个字会变成很多字。
目光移到歪在井边的小白。
昙影如果害她,是不是也会害小白?如何才能救他?
惠歌没看见昙影随着她的视线也去看地上的人,只觉得脖颈忽然松了,眼前空无一人。昙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当你能够理解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既然你现在不能理解,出口在那边,想走自便。”
惠歌完全没想到昙影会放人,以至于她动也不动。只拿眼睛看看昙影手指方向,再看看昙影的背影。
昙影侧过半边脸问:“那位郎君是你带出来的吧?为何晕厥?太兴奋?”
提到小白,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急急反驳:“小白只是醉了。”
“看来你很懂他。”
“一定比你懂他。”
昙影耸耸肩,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人往坞堡大门方向走去了。
惠歌紧紧盯着那背影,疑惑他为什么不是“咻”一下地不见人影,而是慢悠悠地走开。直到看见他和门边的人说话,才知道是要让她看见他已经交代放行。她背起小白,也往大门走去。
门边燃着两束荻炬,守着四个和尚。昙影已经不见了。
和尚果然直接开门让她出去。
门那边是有点点火光的坞堡,这边则是阴森森、暗幽幽的山林。
惠歌忽然想起小白说过的那些山精,忍不住转身想要回到门的那一边。
回头看看,门已经掩上。日后她一直觉得昙影是因为某个缘故才放了她,更久以后她才明白,昙影这样作,或许也没什么理由。当你的能力可以予夺生杀,就容易任性。
茫然四顾。
不敢现在摸黑下山,山里可怕的东西不会比坞堡里的少。最后是在附近找一棵枝叶稀落的大树,放下小白,挨着坐下。
惠歌背靠树干,双脚曲起。双手架在膝盖上围成一个圆圈,圈里搁着小黑,抬头望着天空。
月亮弯弯的,比半圆再缺一点。星星很多,晶亮璀璨。
望呀望着,鼻头渐酸,忽然很想哭。
她又渴又饿,又累又怕。如果她没有来这里,现在一定是吃饱喝足,窝在绵软温暖的枕被里睡觉。
为什么会把自己搞到这步田地呢?
听说汉人有一句话叫:“人牵不走,鬼牵直冲。”她忽然对自己很有这种感慨。
初夏的山林夜晚还是冷得紧,在坞堡里因为紧张没感觉,现在一身冷汗被风吹得愈发冰凉,冻得她手脚直哆嗦。她搓搓腿脚,搓搓臂膀,或许是动作太剧烈,身边的人动了动。
小白醒了。
他的昏眠和现实之间似乎没有界线,醒来是绝对的清醒,没有一点梦境残余的迷茫朦胧。
他看看眼前,看看上面,看看身边,问:“为什么我们出来了?”
“那个……屋子里面……人都变得怪怪的……”
片刻,小白才又接上话:“……食物里下了药。”
“你怎么知道?”惠歌问完,“阿”了一声:“对,你也喝了那个酒。”
“嗯……”
“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惠歌紧张起来。
“没事,我喝得少,只有一点热。”
少年语气淡淡的。其实他的脸还是热的,脸大概也是红的,幸好夜里看不出来。
“那就好。反正就是我把你背出屋子,遇到昙影。我本来以为他要杀我,结果他直接让我出来了。”
“为什么他要杀你?”
惠歌听到这问题,倒也愣了。
昙影不知道她和奚特真的关系,她也没有在这里探查到什么秘密,屋里的人是在作坏事吗?有罪吗?她说不上来,更不用说去报官。仔细想想,确实没理由杀她,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有拉拢她的意思。
那么当时令她感到害怕的是什么?令她周身寒颤的是什么?
她耸耸肩,回答小白:“不知道。但是他用两根手指捏住我的喉咙,像捏一只蚂蚁一样。”
以为小白会对昙影发表什么评语,却见他转过脸问:“你受伤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
隐隐觉得小白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