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两人交缠搏斗,轻捷迅疾,彷佛风来电往,在旁观的人们看来,只是眨几下眼睛的工夫。眨眨眼睛看见两人相碰,再眨眨眼睛两人便分开了。
最震惊的是陈骏,他一身引以为傲的武艺在这两人面前简直就是螳臂。
刘峻虽然知道水仙的能耐,对于惠歌不免讶异,猛地想起盼盼有个表妹,自幼以勇健闻名,四肢非常发达,角抵从没输过,难道就是嫁给穷书生的这一位吗?思及至此,不由得“啊”了一声。
路天文听见了,却以为他在担心,出言宽慰:“那妇人不是师君的对手,才交锋就见了血。”
惠歌摸摸脸际,看着指尖的一抹红。点头说:“有意思。”
这一套招式主要是缠、黏、劈、削,特点是虚中藏实,实中带虚,像一席话,说得真真假假。中人本来就少,惠歌一直以来只待在睢陵城,见识更少,今日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巧妙的武技。
朝槿站在那里,回到长蛇仰视的姿态。慢慢地,左手画一个圆,往前伸去,右手沉落。然后右手翻上,左手沉落。
两手交错之间,配合绵密的细碎的脚步,朝惠歌攻来。
这一回,惠歌没去看对方的手脚,只是感受清气的流动,分辨虚实。实招一定带气,才能更快,更铦利,更出其不意。而且分外留神碰触,一碰就走,一挡就缩,不给对方缠黏的机会。
老花教授的脚法也施展开来。竖直横斜,走着一圈一圈的圆。先求开阔,再求缓急。速度忽慢忽快,随兴所至。这是老花的步法厉害之处,看着很随便,永远捉不着。
朝槿跟不上,肩腰接连吃了惠歌两掌。
朝槿退开两步,两手一张一翻,稳住身形。惠歌追过去,一掌拍向肚腹。
朝槿出手相格,人一缩身,回以一掌虚招。另一手刺向惠歌咽喉。
惠歌回身避开。朝槿霍地往前重踏。
这一步是斜的,人跟着朝右方侧身。左臂抬得很高,掌面走的路很宽,整只手像柄大斧朝惠歌脸面横劈过来。
这一记使上了气,来势汹汹,惠歌当即选择避开。然而朝槿这一手临近的时候,腕骨一扭,翻掌为爪,逆向抓过来。下方另一只手倏地突起,由下斜上,削向惠歌脖颈。
这一着真是像蛇,阴险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隐匿影蔽,伺机而动,猝不及防,毒辣异常。
惠歌当即往后一倒,左脚虚浮,右脚抬起脚尖,整个人以一脚的足跟为支点往后倾去。掠影飞光之际,惊险地避过这一记杀招。
朝槿的掌面自脸前掠过,有一种奇异的炙热的感觉。
惠歌的身子半斜空中,还没来得及旋身而起,朝槿朝着她的脸用力一呼,吐出一道熠熠的火星,宛如一列红萤溜来。
惠歌大吃一惊,左足往后一点,连踩五六步,退回楼前。
一点火星落到她的颈处,刺痛异常,彷佛刀锥。
朝槿说过,她服用生礜石之后,能自体内生火。那火感觉很不一般,落在灰石子地上,都能灼出一个洞来。落到角落的竹架,瞬时起了一点火。落到晾晒的湿漉漉的白纱单衣,也焦黑一片。
朝槿站在院中,手掌缓慢而接续地攀至胸前。右手在下,虚虚托着另一手的肘弯。左掌竖立,凌虚画一个半圆。
苍白的手指。苔青的指爪。
爪尖之上腾着红雾,氤氤氲氲,皆是火星。
惠歌说:“你这样烧着自己,很快会用尽元气。用尽则气竭,气竭则死。”
她可以感觉到朝槿的气度在迅速缩减。
“没办法,阿姐太厉害了。”朝槿说话的时候,嘴边也逸着青烟:“这套功法讲究的是出其不意,置于死地。阿姐初次拆招,却能全身而退,只流一点血,后续已是无望。我的速度也没办法比阿姐更快,只好拿出别的东西了。”
朝槿露出一个歪斜的笑容。右边的唇角扯得稍开,有些迷惘的憨态。
她奔过来,一掌拍向惠歌。没拍到人,却拍到重楼的木柱上。
木柱上一个深陷的黑色的手印,慢慢滚起红边,微微的火扩散开来。
朝槿踏着细碎连绵的步伐,双手翻飞,在楼屋前追着惠歌。
她全力催动体内的清气,感觉很痛快──既灼痛,又愉快。
视线开始涣散,惠歌的身影跟着模糊。胡乱出掌去拍,像从前夜里拍蚊蚋一样,打了半天也打不着。红通通的双掌全落在楼屋的木柱、木墙,砰砰有声,所过之处尽是破毁焦黑。
惠歌来到院中,朝槿也歪歪倒倒地奔出来,踢破屋边的瓮缸盆盎,泄了一地的水。水面倒映火光,粼粼地像夜空的星河。
她的口鼻和两袖不断散出火星,像飘扬的花絮,像流离的萤火,灿灿闪闪,光丽奇异。
旁观众人看得目眩神迷。直到重楼的木柱断裂,烈烈的火光开始吞噬楼房。表演顿时变成灾难。楼房陷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