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良镜赶到之时,只看到那妥欢散着长发,跪坐在墓碑之前,怀抱着李叔全。
听到他走近,妥欢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
湛良镜微皱眉,低头一看,李叔全已是死了——他早已料到李叔全或许会自尽,可是未想过妥欢是这般身份。如果李叔全临死之前得知妥欢身份,他会说些什么?
“督主——”
湛良镜回过神,看着她。
妥欢的脸上还有一个带血的掌印——或许是李叔全临死时抚摸她的脸颊时留下的?
“你可知李叔全同我说了什么?”
湛良镜心中一动:“说了什么?”
“他说——”妥欢的眼眸寂寂的如同寒潭,“你和他,都对不起我父亲。”
他听到这话,不由紧握成拳,随后稳住心神,缓缓屈膝蹲下。
“那些往事,李叔全还与你说了什么?”
妥欢的视线随着他动作,同他平视,静了片刻后,微微勾起一丝笑——冷意和淡然,衬的身前的长发女子有了几分诡异。
“督主想要听什么,李叔全就同我说了什么。他说,这是予我的保命符。”妥欢轻声道。
湛良镜微皱了眉,本想问话,可看过去,月色已蒙,烛火只照亮了妥欢一边脸颊。
他一愣,竟是突的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你——哭了?”
他原是见过她哭的,很多次,却都是些弄虚作假的路数,偏没有这一次看的清楚。
妥欢一怔,想要看清湛良镜的面色,却似乎暗色也将他裹入了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她低下头,看见了死在怀里的李叔全,想了想,抬手抹掉了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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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两日,明月禅寺里浩浩汤汤的出了队人,回了紫禁城。
陛下之前亲自下令,若是凶手未抓到,本不该回宫。
可这回宫的诏令,却是冕下下的令。
“督主派人查了,原是燕王派人与冕下说了些话,冕下便下令会紫禁城。”袖珠剥了一颗糖果子,递给了妥欢,说道。
妥欢接过吃了一口,听到这话,掀开车帘,看着外面驾马守卫的金陵军,遂又放下了。
“燕王此次国祭,托言身子有疾,不便前来。陛下是允了这话的。”妥欢含着糖果子,思索道,“出何缘由私下派人来寻了冕下说话?”
袖珠摇头:“督主派来的人没说。”
妥欢缓缓点了头,自己心里盘算起来——燕王弘胥与冕下是同胞兄弟,自然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当年那三九符传给燕王,无论此事是真是假,也算是心腹之人。但如今朝堂这局势,燕王和陛下,这对皇家叔侄,到底算不算是齐心,也难说......
妥欢微侧身,吐了果核,轻声问道:“督主,可还有什么话?”
袖珠正剥壳,听到这话,不由奇怪的看着她:“没啊。怎么了?”
“......没事。”
妥欢低下头,又想到了那夜湛良镜临走时的眼神,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突然就笑了。
她觉得骇人,问了声笑什么。
督主只笑着说了句话:“兜兜转转的,是个笑话。”
随后就走了。
他在笑什么?什么兜兜转转?
妥欢突然觉得闷,手却摸到了腰间,她眸子一暗——当自己赶到那处时,李叔全已经服毒,她跑了过去,言明身份,李叔全大悲大喜后,说原本自己是没有念想了,可怎知在临死之前遇见了将军遗女。
想到此处,她的手似乎一凉——那时李叔全紧紧握住自己的手,眼睛极亮的盯着她,说——我和湛良镜,都对不起你父亲。如今,你在他手中做事,湛良镜那人是个极奸猾的卑劣小人,你万要护好自己。我将一封信藏在后山的石墙之中。那信上有当年真相,还有,去清河,去找梁科元,将信交给他,他知道做什么。记着,湛良镜绝不能信!若有机会,杀了他!
后来,她夜间独身前往后山,从石墙之中拿出了那封书信,却未来得及查看,一直藏在里衣中。
妥欢的手缓缓使了几分力,摸到藏在左腰间那封书信,不由微皱起眉。
——湛良镜,到底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