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床(1 / 2)

夜空如一片青碧,上缀着点点残星,几片浮云笼着清冷的星光,仿佛这炎炎暑夜也有了几分凉意。

沈兰手捧着一本《上京杂记》坐在窗边,昏黄的灯火下女子芳容丽质却又愁眉紧锁。

她的目光恍惚,丝毫未落在手里的书上,少顷,她似乎终于做了什么决断,眸中闪过一抹坚定,对一旁正在收拾屋子的锦书道:“锦书,咱们来时备的药箱可还在?”

从衡州府出来时,沈兰特意准备了一些常用药以备不时之需,但她们一路顺利,这药箱还没有开启过。

“在的,姑娘您身子不适?”锦书停下了手中的活,忙走了过来。

“我没事。”沈兰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你把药箱拿来,跟我去个地方。”

“啊?这么晚了还出去?林妈妈说侯府下了钥便不能在外随意走动了,若是被人看到……”

“所以我们要悄悄的。”沈兰说着便催促锦书去把药箱拿来。

落雪斋本就偏僻,又因沈兰是外客,除了林妈妈和几个粗使丫头之外,并没有安排其他的人,此时下了钥,她们都已经回房歇息了,刚才在屋里,沈兰也看到巡房的几个婆子刚走过去,她们毫无阻碍地便离开了落雪斋,一路偏僻小道来到梅姨娘居住的翠玉轩。

“姑娘,这好像是梅姨娘住的地方?”在侯府已呆了半个月,锦书也对侯府各房了解了些。

沈兰没应她,绕过月洞,进了翠玉轩,锦书也只好跟了上去。

此刻,翠玉轩正厢房里一片昏暗,连一点守夜的灯火都没有,而一旁的一间耳房里却传来几个婆子丫鬟打叶子牌的哄闹声。

“她们怎的这样?也太没规矩了。”锦书自小便与自家小姐一般循规守矩,尽心尽力地做着一个丫鬟的本分,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下人,梅姨娘性命垂危,这些下人竟无一个在旁侍候守夜。

沈兰让她莫要言语,两人趁着耳房透出的光绕到正厢房,房门没有关,她们推门而入。

屋子里十分昏暗,里间里隐约传出女子微弱的□□声。

沈兰带着锦书一起进了里间,左边的窗子开着,惨淡的寥寥星光照进来,她看到了躺在床上面色涨红昏迷不醒的梅姨娘。

梅姨娘恍如在做一场可怕的噩梦,原本漂亮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身下蓬乱的头发被汗湿得如水洗一般。

沈兰上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滚烫。

“锦书,拿一颗百宝丸来喂梅姨娘服下。”

她看到梅姨娘身上的伤口便知,梅姨娘的发热是因这些伤口而起,药箱里备的百宝丸正好对症下药。

锦书拿了颗百宝丸,用桌子上的凉茶水给梅姨娘送服,昏迷的梅姨娘被水呛得重咳了两下,幸好还是将百宝丸咽了下去。

沈兰又让锦书拿了些金疮药来,她把梅姨娘的衣裳解开,看到她身上的伤口不由冷吸了一口气。

这哪里是一个娇娇女儿的身子,分明是久经拷打的囚徒。

她初来之日梅姨娘被打的伤口丝毫未见恢复,反而红肿泛脓,甚至身上更多了些细细碎碎宛如断线般的伤口。

想到这些伤口竟然都出自于侯府大公子萧瑞之手,沈兰不由毛骨悚然。

“天哪,梅姨娘怎会伤成这样?便是因她要逃跑大公子罚她,这样的处罚也太重了。”锦书不敢置信一个大家公子竟做出这等事来。

“咳咳……”昏迷中的梅姨娘似是好转了几分醒了过来,她睁开眸子见身前有人,吓得身子惊恐地一抖,待看到是沈兰,她怔了住,少顷,声音干涩且虚弱地道:“你怎会在这里?”

“我听说了你的事。”沈兰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梅姨娘抿唇,垂眸看到自己的衣裳被解开,身上的伤口露出来,难堪地道:“你吓坏了吧?”

“这是大公子所做?”

“是他,他是个怪物,是个人面兽心的禽兽。”梅姨娘放松下来,如一个躯壳般躺在床上。

沈兰道:“他怎会这样对你?”

梅姨娘悲凉地嗤笑了声,“我是被他掳来的。我家虽不是大富之家,但也颇有盈余,我爹娘夫妻和睦,自幼教我礼义,把我放在手心里疼,可后来西羌来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萧瑞率兵打退了西羌,乡亲们都把他当做英雄,可后来才发现,他们和西羌兵没什么区别。他们依旧会抢我们的粮食、财宝、欺辱我们那里的姑娘。”

“怎会……如此?”

沈兰听自家兄长讲过不少燕军打败西羌的光辉事迹,可从来没听过这些。

“他们把这当做规矩,只要打了胜仗,军中所有的人都可以奸淫掳掠,狂欢三天三夜。三日之后,一切就像一场梦,他们又变成了燕国戍卫疆土的大好男儿。可是这三天,是我们那里的姑娘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阴影,她们没办法当做一场梦。”

梅姨娘说到此处,已哽咽得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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