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随行的几十个魔修均换成简洁劲装,脸上统一覆着黑色面具,腰间挂着短刃,举止训练有序。
马匹精良,不疾不徐,踏过青青芳草地,蹄脚生香。
人间域内,大小仙家宗门、豪门贵胄众多,常类此排场。是以,旁人远远看去,只以为是哪个有权有势的公子或是小姐出游。
马车内,黎瞳的真容隐去几分。魔医娘亲的药使她幻化的男相无人识别得出。因此,大小姐如今扮作男装,身穿宝蓝绸衫,腰间挂着双鱼白玉,一双美目炯炯有神。
额头束了一道宽阔的朱红色额带,更显得十足贵气。
这道额带可以变换颜色,既是装饰,又起遮掩魔角之效用。
魔修与仙修都是人,吸收的都是天地灵气,并无不同。不过,魔修能在体内将灵气转换为魔气,在额头修炼出黑色魔角,并以此为傲。
魔角平时可隐去,在情绪激动或与人打斗时会不自觉地冒出来。
遮掩了魔角,释放出的威压亦少了一大半,旁人能感知到的境界也就少了一大半。
黎瞳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既感人间域水秀山明,与魔域大有不同,又生出几分思乡之情。她的目光盯向草地间的白色小花,忽然问道:“灵犀,你说等我回家,娘养的花会不会开了?”
灵犀并不回答,只轻倒一杯清酒,盈盈一笑地递过来:“公子。”
黎瞳接过:“不过,我倒是带走了娘亲最喜欢的花。”
“什么花?”
“当然是灵犀你这朵解语花。”
两人相视而笑。灵犀以袖掩面,笑而无声。她是黎如棠的亲传弟子,一袭薄青衫,身上常年散发着药草清香。笑意未停,门帘骤然自外被人掀开,裹着风,带进好一股血腥气味。
灵犀青衫下的手指立刻聚集灵力,却见大小姐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黎瞳漫不经意地打量着来人,杯中酒未曾洒出半分。
只见闯入车厢这人,长方脸蛋,玉面薄唇,手持长剑,动作洒脱轻盈。
一头湿漉漉、狼狈的墨发却与他飘逸气质极不相符,雪白长衫被血水染尽,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依他现下情形,决计对大小姐造不成丝毫威胁。灵犀放下心来。
“哇,好香的气味。”
来人倒是毫不客气,他捂住受伤的胸口,闭着双眼,冲黎瞳轻轻一笑,诚恳道:“姑娘一定很美。”
黎瞳笑道:“阁下何出此言?”
……叶作舟心想,是个男子的声音。
他闯进马车前不知里面是男是女,因此紧闭双眸,唯恐冒犯了闺阁小姐。后闻得车内清香扑鼻,更确信这一想法。
没想到对方是男子,语气中又无半分责怪,他便睁开双眼,边说道:“叨扰公子……”
叶作舟目光落在黎瞳脸上,顿了顿。
少见男子有梨涡荡漾,如此贵气动人。
他回过神来,接着道:“在下被人追杀,暂且借马车一避。公子见谅。”
黎瞳食指撩开车窗帘,见十几个村民怒气冲冲拿着渔叉手钩等物,追寻而至,看到华丽庄重的马车队,似乎有些犹豫,不敢再追。
“渔民?”她打趣道,“听闻东海有一白鱼怪,每逢大雨而出,肉质鲜美,鳞片在夜里发光能指引方向,因此常被渔民追杀。阁下难道是白鱼化身?”
“哈哈哈,”叶作舟身受重伤,一说话胸膛就随之剧痛。但他觉得马车里的这位公子说话着实有趣,因此便是痛死,也忍不住攀谈起来,“我可不是什么白鱼,倒确实遇到一只鱼怪,是只一首十身的九境何罗。它属实狡猾,吞吃数人,我追了它两千里,最终追到这白怒江之中。”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窗外:“白怒村依江而设,村民捕鱼为生。我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在江边设下结界,禁止渔民入内。之后独自入江,可惜水性太差,三日三夜才侥幸杀了何罗。这些渔民却非要我赔偿这三日里的损失。可惜在下实在是一贫如洗,一穷二白,一无所有……”
“小事。”黎瞳吩咐一名随行侍从道,“散钱。”
渔民们每人得了一锭黄金,受宠若惊,纷纷鞠躬道谢,满意离去。
叶作舟竖起大拇指:“公子真是慷慨大气、大义凛然、大气磅礴……”
“你在上我的马车前,不就这么想好了吗?”黎瞳向前倾几寸,低声道,“不忍心这些村民被何罗吃掉,又不愿他们受损失。阁下好算计。”
“算计再好,也要公子仁心。”叶作舟爽朗拱手道:“在下叶作舟。请教公子贵姓。”
黎瞳坐直身子,右手打开一只无暇白玉扇:“免贵姓童,在家中排行十四,人称童十四。”
叶作舟道:“再次谢过童兄。”
黎瞳指了指身侧:“叶兄,我这位灵犀姐姐略通医术,是否方便让她看看你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