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也看不见青苍淮的表情,只知道他握着自己的手,一遍遍耐心地拨弄着琴弦。
琴声轻轻慢慢,他的呼吸声却越来越重,喘着粗气像是要叫出来。
琴,琴弦。
浔也想,她有多久没有碰过琴弦了。脑海中又浮现出小时候,爹爹弹琴而歌,娘牵着她和妹妹转着圈,哈哈欢笑。
琴声悠扬飘远,院中飞来百鸟落在她的肩头。
“浔也怎么有些出神?”青苍淮湿润的胸膛蓦地贴住她的肩膀,像一条冷冷的蛇静静地攀附着。
“我记得,老爷有几本古曲的曲谱,”浔也顿了顿,“很好听。”
……手好疼。
青苍淮捏紧手掌,像是把她的骨头捏碎般,浔也忍痛抿唇,接着说道:“少爷,浔也想去为老爷守灵堂。”
“够了。”青苍淮猛地失态喝道,他心意已决,“你与我父亲并未真正成婚。如今父亲已逝,更可谓是全无关系,我会吩咐下去,以后府中所有人都不会再称呼你为二夫人。”
浔也往衣领中缩了缩,似乎有几分害怕,让青苍淮不由得心生怜惜,他恢复平静的模样,柔声细语道:“浔也.......今日累了,该好好休息。”
说着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这是他第一次离这么近叫她的名字,而不是尊称一句“小娘。”
浔也,浔也。
他想起老头死的那一夜。
那一夜,青苍淮在门外候着,就在老头即将破境的那一刻,注入相克的灵气,强行干扰,成功叫他经脉逆转,口吐鲜血,跌倒在地上。
青苍淮悄无声息地离开。可不一会儿,却传来浔也的尖叫声。他推门进去,看到浔也趴在老头身上,她脸色苍白,衣衫上都沾满了血,却坚持大喊:“快来人,快来人救救老爷。”
那碗为老爷熬好的汤摔碎在地上。
青苍玄律到底有什么值得浔也喜欢。值得她偷偷听他弹琴,为他熬汤,趴在他身上求人救救他。
青苍淮不明白。
他只知道,他的母亲在生他时落下了病根,心情抑郁,父亲不管不顾,甚至母亲最后一面都不来见。后来他长大些,父亲就逼迫他学琴,要他将琅音阁发扬光大,给小小的他无穷无尽的压力。他手足无措,慌乱地应付不来……
而父亲,在各种场合弹琴奏乐,风雅翩翩。仁爱温和,被众口称赞。
……那时候,是浔也安慰了小小的自己,与他依偎取暖。
如今,浔也却要为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守灵堂。
……
当夜,青苍玄律的灵堂忽然走火,似乎是一根蜡烛不小心倾倒了。虽然府中的人尽力救火,可青苍阁主的棺木已被烧得丝毫不剩了。
熊熊大火之前,一个女子静静站立,无视周遭人群匆乱的脚步和竭力的呼喊。
她摸了摸脸,火映得好烫。
放火的人很好猜。
敢在这琅音府中放火,还不会被查究的,只有少阁主青苍淮。
如今便再没有人知道,青苍玄律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黑夜漫长,浔也慢慢转过身去。
剩下的,就要看那位十四公子了。
——
入境门时的黑暗在眼前一点点消失,琅音山的第一层出现在黎瞳面前,是一块又一块的石壁,上面记载了数不尽数的曲谱,一眼看不到头。
最上方的金字依次浮现,花一流一字字念出来:“请将石壁上的曲词补全。补齐十块,即可通往第二层……大师兄,看来这关考的是博学,你肯定没问题。”
叶作舟走到第一块石壁前,上面写着:
“一轮明月,古人心万年,更寸心存。
沧海化为黄土,心不成尘。
————”
他扬眉一笑。
身后清影剑一瞬出鞘,刻写在石壁上,字迹洒脱飘逸,正如其人自如开朗:
“杳杳兴亡成败,满乾坤、未见知音。”
“知音”两字落下,叶作舟微一昂首:“小十四,到你了。”
黎瞳合上手中白玉折扇,走到第二块石壁前,字字看去:
“松江烟浦,是千古三高,游衍佳处。
须信石湖仙,似鸱夷、翩然引去。
————”
她一抬手,玉扇飞出,悬在石壁上,字迹遒劲有力、磅礴贵气。
“浮云安在,我自爱、绿香红舞。”
两人一剑一扇,很快就要将十块石壁补齐。
“好快!”花一流看得目不暇接,她不忘观察四周。
第一关并不难,只偶尔有几个偏僻的考题,音修弟子大多都下笔如神,文不加点。但不懂音乐的修者就难了,一个个抓耳挠腮,左看右抄。
花一流胜券在握,自信地回过头来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