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贺家找来了汴阳城有名的法师,在府中整整做了两天的法事,消除污秽邪气。
尽管如此,贺重锦复活一事在汴阳城中风一般地传开,百姓们凡是见到贺家的马车,纷纷退让三尺,仍旧是生怕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作为贺重锦未过门的夫人,江缨走在街上,也免不了别人私底下指指点点。
直到太医院的院判为贺重锦把脉后,称他当日是因为积血堵塞了肺腑,才导致短暂的气脉闭塞,这才有了贺重锦‘病亡’一事,百姓们这才渐渐消除对贺家的恐惧。
这天,江老爷、江夫人带着江缨,亲自来到贺府,准备退了这门亲事。
江缨原本并不想让他们知晓自己退婚的意愿,可到底知女莫过母,江夫人看出江缨心事重重,一番盘问下,才知道江缨仍旧不愿嫁给贺重锦。
年幼时第一次得知这门亲事时,无论江缨怎么抗拒,江老爷和江夫人都没有答应退亲,可这一世,江夫人竟然当即答应了。
进入贺府前,江缨有所犹豫,她以为自己会很坚定,可最后还是停下步子:“娘,若退亲,那五千两银子该怎么办?我们哪里还剩那么多的钱?”
“傻孩子。”江夫人将江缨的鬓发理到耳后,“娘既然带你来江家退亲,自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五千两,娘有。”
“你从哪里筹来这么多的银子?”江缨一惊,抓住江夫人的胳膊,追问道,“该不会是......外祖母的金玉镯子?娘,那可是外祖母去世前留给你的唯一的遗物了。”
江夫人笑了笑,安慰地拍了拍江缨的手:“缨缨,你外祖母最大的意愿,便是你能平安幸福,若她在世,也定然会希望我这么做的。”
“可是......”
“娘从前只顾着让江家与贺家交好,却忽略了你的想法,而如今江家商号不在了,你没了后盾,娘也不放心你。”江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听娘的,退了亲事,往后无论是富是贫,咱们一家三口安生过日子。”
江家三人来到正厅,却没有见到贺尚书和贺夫人,而是大病初愈的贺重锦。
贺重锦坐在那里,正掩着嘴轻轻咳着,他披着月白色大氅,如墨的黑发没有用华贵的发箍高高束起,只是尽数披在身后,好似刚从榻上拢衣而起便来了。
“原来是江伯父和江伯母,晚辈久病在床,不能远迎,失礼了。”
“你是?”江夫人一时没认出眼前的俊美青年,“贺家长子?”
他依旧笑吟吟的,眼眸晶亮,说话也是不急不缓的,让人舒服:“我是贺重锦,出生时与缨缨定下了门亲事,江伯父江伯母若不嫌,便唤我一声重锦。”
从刚见到贺重锦,到坐下,江老爷和江夫人缓了许久许久,仿佛受到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江缨甚是理解,她起初见到棺木里贺重锦的这张难以挑剔的面孔,内心也是大受震惊的。
“爹......娘。”江缨试探性地问,“你们不是见过贺重锦吗?”
尚未出阁时,她只知道贺重锦久病缠身,从很小的时候便足不出户,于是她向江老爷和江夫人询问这位未来夫君的长相,江夫人也是这样的回答。
后来,江缨猜测出贺重锦不愿示人的原因,也许貌丑,再加上是个病秧子,怕江家毁了婚事,所以才把他藏着掖着。
谁又能料到,她这位未来夫君不仅不貌丑,反而漂亮的不像话。
别说江缨,就连活了大半辈子的江夫人和江老爷都没见过比他还要漂亮的。
江夫人和江老爷相互看了一眼,皆是难以置信,江夫人答:“我们倒.......倒是见过一面,我记得重锦这孩子三岁时,生得小鼻子小眼的,他真是贺重锦吗?”
“他......”
说到底,即便亲眼所见多少次,江缨打心里也不信他是贺重锦。
贺重锦低眸勾了勾嘴角,温和地道:“江伯母说笑了,我常年体病,没能去江府探望你们,是重锦的疏忽。”
彬彬有礼,说话时还笑吟吟的,格外温柔亲切。
不知为何,每当听贺重锦说话,江缨就觉得迷迷糊糊的,头脑像蒙着一层浆糊。
罢了,现下最要紧的是把五千两银子换还给贺府,尽快与贺重锦一刀两断,这贺府她是一刻都不想来了。
江老爷嘿嘿笑了两声,热切地问道:“重锦近来身子可好啊。”
江缨:“????”
江夫人竟然也鬼使神差地道:“瞧你这脸倒是有几分血色了,人也精神了,记得时常喝药,你还年轻别总是这样病着。”
江缨不可思议地看了江夫人一眼,他们本是来退掉这门亲事的,怎么反而和贺重锦聊起了这些?
不仅如此,贺重锦像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着答:“今时不同往日,缨缨很快要嫁过来了,我断然会好好照顾自己,同样,也会好好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