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
她已不想思考。
但心中似乎还存在着一股报复欲。
这股欲望促使她她语气平缓地开口,像是普通的闲聊,却莫名让牧辞心中的弦紧紧的绷起。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见了面,你准备继续藏着吗?”
“你以为我喜欢苏亦承,那你想做什么?模仿他?”
“然后呢,再以一副朋友的姿态与我相处……你就准备做我一辈子朋友?”
牧辞脸色发白,可她还在继续说着,甚至还用筷子轻轻挑了挑自己碟中的菜,
“你不想吧?可你是个胆小鬼,你不敢,或许即使相处了三年,你也不敢露出丝毫心意?”
“最后,在某一天突然离开,音讯全无?”
最后一句话如梦呓般,轻轻消散在空气中,并没有让牧辞听到。
牧辞脑中一片空白,殷红的唇消散了血色,徒然地张了又闭。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能说中他的想法,她一向是敏锐的,可她先前未加掩饰的异常又告诉他,不止如此。这些想法不过一瞬而过,他的大脑中全是她随意又漠然的姿态,她知道?她会怎么想?她会生气吗?他该怎么办?
他又低下了头,像是拼命想把头藏入沙子的鸵鸟,放在身前的手握成拳,骨节发白,指尖几乎陷入掌心。
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她看着他,只觉疲惫在心头堆积。
李长风很清楚自己心理的缺口,少时的经历让她内心出现了填不满的空洞,那洞太大,太深,多年来也只不过一个沈锦。可她很清楚,沈锦无法给自己“第一次”,也不会给自己“最”。那对贪婪的父母,更像是苍白的雾,看起来满了,填进去的却是一片虚无。
那一年的心动从何而起?
她还记得,与牧辞的初遇。那是一个普普通通一个秋日,普普通通的林荫道上,不经意的侧眸对视,只是一眼,那抹身影就撞碎了平静的心湖。
毫无道理的,一见钟情。
无关长相或能力,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像是无光的湖泊骤然映出圆月,又像是寂寥的雪山惊现人迹私语。
剩下的事顺利的不可思议,虽然只是与他为友,难以更进一步。但或许,月亮不坠入湖泊才能清辉永存,行者深入雪山只能与雪山同寂。
这样也好,她想着。
她不该妄想一轮不落的日轮,不该妄想雪山出现不息的生机。
但他离开了,毫无预兆。不论缘由,事实就是,他离开了。
心湖永黯,雪山隐世。
她留不住爱她的父母,留不住她爱的“友人”。外人眼里,她是优秀的人才,是冉冉升起的新星,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若她不埋首于桌案书海,心中的空洞不知何时就会将她吞噬。
而那对父母便像是地狱垂下的蛛丝。
即使是蛛丝,她也不愿放手。即使和沈锦分道扬镳。
她并不是软弱的性子,可她总有些贪心,她觉得自己一根线,让她在繁华又空旷的世间,不至于飘荡无依。她的贪心起于微末,在一次次的求而不得后,愈发的深,最终将她吞掉。
她终究想通了,五年的磋磨和一瞬的醒悟,足够雾气消散。空洞仍存,却已经被她自己封存,即使没有爱,也不该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填上。
随着过往的记忆不断上涌,她的心仿佛也被拽回了18岁。
这样就够了,她有时会这样想,完成爸爸妈妈的心愿,抛去过往,快乐地活着。
可事实告诉他,她抛不下。
既然如此,那就面对好了。
幸运的是,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坚强。
牧辞无措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他能感到眼前的人身上发生了变化,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似乎也无力干预。
二人面前的饭菜仍然有一副不错的卖相,但李长风知道,菜已经冷了,香气也随时间流动而逸散殆尽,或许翻炒一下仍然能恢复几分诱人的光彩,
但火已灭了。
李长风夹了一口冷掉的饭菜,细细咀嚼,咽下,轻声道“可惜,菜凉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她对着眼前这个尚且青涩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微笑,没再看他无意识伸出的手和无措的神情,起身去收银台结了自己的账,随后便离去,头也不回。
这已经是他所能够想象的最好的结局,还能做朋友,他不该再奢望什么。可牧辞止不住的心慌,他想做点什么,却只能机械的抬手,往口中填充着冷掉的饭菜,直到腹中隐隐胀痛。
眼中热涨的涩意模糊了视线,喉头哽咽,木筷落在桌上,发出几声响。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她说了他们还可以做朋友,那就做朋友,只要,他还能看到她,还有资格站在她的身侧,那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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