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彼时慕容玉眼里的怒意已然褪去,他从未想过,从来都被捧在手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妹妹,竟有这番见地、这番勇气。
如果他只是她的哥哥,恐怕会无比欣慰吧。
慕容玉看着她眼下带着些悲苦的眼泪,还是没忍住,用温润的指腹轻轻拭去。
“罢了,小姑娘哭成小花猫了,快去擦擦脸吧,早些歇息吧。”慕容玉揉揉她的头顶,神色复杂,有些难看,向着青柠示意,才推了门出去。
慕容霏心里有些委屈,不理会,也不去看。
直到阖门的声音响起,她才转过泪眼婆娑的眸委屈巴巴去望。这样争吵一番便是最好,同兄长,她并不想撒谎,却又无法如实相告。
彼时青柠如同得了圣旨,攀着桌案,艰难从阴冷的地上爬起,双腿尽是没了知觉。
她看着女娘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有些苦涩,待到双腿渐渐恢复知觉,这才打开桌案上的食盒。
“女娘,饭菜快凉了,快些吃吧。”
慕容霏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青柠,她垂着头。“好。青柠,此事是我疏忽,害你受了罚 ,你能原谅我吗?”慕容霏慢慢走到垂眸的青柠身旁,捧起她的手,可她又抽了出来,执意端出食盒里的糕点。
傻姑娘生气了。
“哒、哒。”只见青柠端着糕点的手臂上赫然出现两滴水珠,竟都是从那双垂落的长睫下掉落的。
慕容霏这才发觉怕是姑娘受了大委屈。“傻姑娘,今天兄长是不是罚你跪了很久,来,坐下,让我看看。”
“女娘,奴是奴婢,这样坏了规矩。”慕容霏看着固执的青柠,她从未生过如此大的气,难道,今日同往日不一样,惩罚重了些?还是说,她喜欢兄长,今日丢了面子?
“好了,傻姑娘”,慕容霏扶着青柠缓缓坐下,“来,让我看看,否则,那些东西可是又要端回去了。”
——
慕容霏看着青柠有些肿胀的膝,终是不忍心,端了热水,来为她解疲。这些下人的活计,她都干过,甚至是干得格外好。
一点点为她解疲松骨,这才端了热水泼到了院子里。
“青柠,好些了吧。”她一边看着夜空,一边同她感叹道。
却未曾注意,身后之人的眸色变了些,却实在说不清哪里变了。
——
窗前鸟雀的叽叫声格外杂乱,慕容霏终于还是被扰了清梦,从床上揉着眸间爬起。
“女娘,您醒了。今日您需得去学堂一趟,夫子特地请了人来催。”
慕容霏透过纱帘看着远处不太熟悉的身影,皱了皱眉。
“青柠呢?”青柠姐姐说膝上疼,说要早起寻大夫,这才派了奴婢过来。
青柠在她身边从小服侍,于这府里的确有几分地位,尤其是在这群小婢女里。
“好。你过来吧。”
慕容霏按部就班地漱口、着衣、拭面、梳妆。
直到看到镜子里一身深蓝色衣装、一双柳叶眉、盈盈杏眼、肤若凝脂的女子,才满意笑了笑。
暖阳撒在梳妆盒前坐着的女子身上,盈盈一笑,她头上的银缀流苏划过麟麟光泽,纵是寒冬,却有夕阳下暖春湖水之色。
小婢女看着这一幕,不觉愣在原地。
“好了,去将书本取来,还有,将兄长养的恶犬牵来。不,让侍卫牵来。”
小婢女闻言,去拿书本,去牵—恶犬—!
她正欲同姑娘再问一遍。
“去吧。你没听错。”慕容霏转头露出神秘的神情,嘴角上扬。
此刻的她,美丽而恶毒。
——
“汪汪汪!”
四方被石墙包围的宅院内朗朗读书声渐渐被狗叫和人群沸腾之音吞噬。
最内间的单独书室,金丝楠木书桌上传来“唰唰”的书写之声,一双骨感瘦弱的手在紫檀笔身的衬托下绒毛可见 ,青筋微鼓,有种矜贵但孱弱的美感。
“嗙,周礼乐,慕容女娘来了!”窗被粗鲁撞开,激动的男音从廊间传出,伴随着楼下的嘈杂之音同几声犬吠,屋内之人脸上的酒窝浅浅凹陷。
“放肆!简直放肆!学堂重地,岂是汝等吵闹放肆之地!”
曹先生苍老暴怒之音似山咆海啸,要将整间书院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