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面有作色,神情渐渐不悦。
“我记得,上次我便告诉过你,我夫人的事,你得一一烂在心里。”
小九伏跪于地,目光透过丝丝怨,“雪公子,可事实都已经摆在面前。霜姑娘的相好便是偏院住着的那人,为何你还要自欺欺人?难道,就这般纵容他们二人吗?”
雪常带笑意的脸上,霎时冷意翩飞。
“偏院住着的人,是我三叔。传闻,他是与一雪圣疆族的女子交好不假,但那个人,决计不可能会是我夫人。”
小九惶恐起身,眸中泛出一丝委屈,分明还想争辩,“雪公子……”
雪扬了扬手,“你不必再说了。再多说一个字,我铸剑山庄绝不留你。”
小九脸色一变,喏喏道:“不,我不敢了……”
雪似笑非笑,“听管家说,你想做人上人,日日穿金戴银,顿顿鲍鱼山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这回事么?”
小九扬起头,收起拘谨神色,目光逐渐变得锐利,“对,这是我的愿望。”
“一切愿望皆有所图,愿望本身并没有高低贵贱。”雪叹了口气,“但要为之选择做什么,便是差别。”
虽然没有怎么听懂,但小九对上雪深邃好看的眸子,也眨了眨眼睛,“雪公子的话,我记下了。”
雪摇了摇头,眸光深深,“小九,如果只有一个富贵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是愿意你获得,还是你十弟拥有它?”
小九思忖了片刻,咬牙回视,“我愿意拥有。等我日子过得好了,我自然不会忘记十弟。”
雪彻底收敛了笑意,“若是这个机会,会抽干你的血,让你从此之后虽然地位高崇,但失去自由,只能成为不人不魔的存在呢?”
小九攥紧了手心,“我,我也愿意……”
……
细雨已连绵了几日。
霜站在廊下,抽出新铸的铁剑,剑身澄练如洗,泛着幽幽的光泽。
如铸剑山庄那些老铸剑师所直言的那样,她的剑,铸得很好,但比起雪铸的剑,还远不够好。
她微微有些失神,想起师父故人告诉她的话,铸剑的能力是血脉所致,无关天赋。这也意味着,她一辈子,也几乎不可能造出一把比雪更好的剑。
更不要说是全天下最好的剑。
正在这时,雪的脚步声近了。他望着她一脸怔忡的脸,忽地伸出手去,想拧她的脸颊。
毫无疑问,霜从他手下直接避开。
雪也不恼,从她背后贴指在新铸的剑身上。
“剑柄可以再削薄一点,剑身的火候呢,过了一成……”
雪平静地握着她的如玉如瓷的手腕,一挑一钩。霜一动不动,任由他一阵摆弄。
只是听到关键处,她抬起头,间或流露出认真复杂的神情。
雪手腕一撤,被霜看得不太自在,耳根都红透了。
他宽慰着她,“霜,其实你,已经做得比前几日好多了。如果不是铸剑血脉的原因,你一定会成为比我还要优秀的铸剑师。”
霜默了默,并没有理会那些虚空无物的安慰,而是选择把雪刚刚说的要点一一记录了下来。
良久,她抬起头,认真道:“等我铸好世界上最好的剑,雪公子,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雪有一瞬失神,“我想要的东西?”
霜回过头去,却不再答。
……
漆黑的房间里,一股悠沉肃杀的剑气铺面而来。
小九的血水几乎要被放干,他惨声厉叫,心中忽然生出无限悔意。
成年男子脚一样粗的栅栏里,费力地哆嗦缩进了一个跟小九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
小九一见他,咬得发烂的唇舌几乎止不住地冒血沫子。
“十弟,快,你救救、我。我、我不要当剑奴。”
……
又一夜寅时。
江恩桃已经醒了,这段时间,她已习惯一睁眼便看到陆茂之的事实。
因此,见到陆茂之无声无息地看着她,她心里也没有多大触动。
“你是说,并非是雪公子强求,是小九自己选择了要去做剑奴。”
陆茂之点点头。
江恩桃又问,“那小十呢?他性子胆小,这些日子我都没在铸剑山庄见过他。”
陆茂之照旧是嘴角一抹没什么情绪的柔软笑弧,“来了法阵,江师姐关心的人,怎么反而变多了?”
江恩桃咳了一声,“话不能这样说,只是我以前不知道纸片人是如此,只当他们是与我无关的人。”
陆茂之偏过头,问:“纸片人,是什么?”
江恩桃解释道:“纸片人的说法,是我们家乡才流行的。陆师弟,你可以这样想,你们平日看的那些话本子里的人,其实大多数都是虚构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