餍足。
乔婠适时开口:“明日女君便要归家,可她先前所住的和光院闯入了许多过冬野猫,难以捕尽,是否能让她换去道隐院先住下,等原来那边安宁了再迁回去?”
“那院子空着的话,收拾好了就让她去吧,这种小事不必来问。”
“郎君忘了,”乔婠为他续了空杯,“道隐院住着那个女人的儿子,好像是在东耳房里。”
解叡愣了半晌,这么多年,竟忘了这件事。
他年轻时有一仇家,曾用优伶舞姬下套,他一时昏聩,竟真上了当。那女伶产子后像疯了一般,四处攀诬辱骂他,好在她未过多久便在癔症中死去了。解叡也是后来才知道,当年解老侯爷为了解氏的名誉,暗中结果了那女人。
解叡眯着眼回忆了许久,恍惚问道:“他叫……什么来着?”
乔婠道:“无,单名一个无字,未从‘糸’旁辈。”
解叡设法挖掘有关此子的记忆,结果一无所获,他还以为这孩子早死了。
“无碍,就定道隐院罢。”既然连他都记不清,想必这些年解无安分守己。他摆摆手,定下了此事。
此间两人有说有笑,直到撤去食具,谢叡欲与她温存一会儿,乔婠这才装作忘事般开口:“妾这脑子,真是不中用了。”
解叡起身抻了抻筋骨,附和道:“为何这么说?”
乔婠掏出聘礼单子,放在清空的凭几上,笑道:“还不是阿真的婚事,原想着把女君安置好再说的,谁承想同郎君相谈甚欢,竟抛诸脑后了——袁家的聘礼已入府库,这是清点好的单子,请郎君过目。”
解叡抻起的手臂滞在半空,一眼都没往桌上瞧。
“这么快聘礼都收了?聘书呢?”他不自觉提高了音量,语气略带压抑。
乔婠温婉笑着应对:“自然是一同送来的。”
谢叡复又坐下,捧起单子细看,满脸写着欲言又止四字。他吃人嘴短,且本就是他有意反悔在先,自知理亏。
“好,好。”他叹着连说了两个好,手头还拿着单子,脚下就已有了踱去内室的动作,整个人神游天外。
乔婠提醒:“郎君,单子。”
谢叡才又绕了回头,将清单送到她手上,游离之态溢于言表,连回屋时都险些绊倒出丑。
*
解尽欢窥见解氏本宅的远景,已是翌日正午。
坊市的喧闹传不进朝晖巷的深处,等车架停在解宅门前,唯有风声绕耳。
她下车时,仰见解宅门前高悬的古朴牌匾,前人于其上题了三个字——不可执。这便是解宅的雅名,怪不得外人都称之为“不执居”。
自见了焚原小院的匾额,解尽欢对大晋各处园宅的雅名,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个肆意狂放、嗜酒饮毒,谈笑声与哭喊声并存的时代。高门闭户成市,在诸如匾额之类的细节处摆弄风韵学识,如果说二十一世纪的小区名“某某豪景”是大俗,那么士族趣味则是大雅。
可解尽欢越看越觉得,这种名士雅趣,一旦剥去外层的金箔,内里空无一物。有些人所标榜的,未必真的做到了。
世上真正的不执着者,大抵也不会建造这穷侈极奢的园宅。
“恭候女君多时,请跟奴往这边来。”解尽欢刚踏入宅门,便有面生的侍女上前接应。
鸢飞心直口快,怼道:“回自家院子,难不成还需要你带路?”
面生侍女解释:“女君离家这一月,和光院闹了猫患,现已住不了人了,家主惦记女君疾病未愈,静养为上,所以特地安排女君暂换去道隐院小住。”
解尽欢听到中间,便猜出侍女不是她那便宜爹派来的了,指不定就是那位掌家的乔姓贵妾。
其实谁的人来都不重要,她在门口犹疑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隐院……为何我从未听说,家中还有这样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