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子无悔。
江恕不过愣了须臾,手被推着掌心朝上,瓷片已然被反扣在他的手里。
他不习惯旁人的接触,慌张地带着吊坠缩了回去。
解尽欢趁机说:“既然已经把东西收了,那就代表你接受了我的条件……虽然听着像我在画饼,不过就算是为了从你这儿拿回瓷片,你那扳指我也是要想办法夺回来的。”
在职场混了好些年,要说高大上的技术她没学会,展望未来,画点貌似充饥的大饼,望而生津的梅子倒是不在话下。
况且她也没胡说,瓷片于她而言确实很重要,但江恕同样重要。
那道理是怎么说的来着——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可她偏就放了,颇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
江恕一头雾水,表情像是听懂了,又带着些许疑惑。
画饼是个什么意思?
这女人说话好生奇怪,他也算见识过风浪,却也不曾遇过这样的人。
解尽欢不容他多思,正色道:“戴起来!收好它!”
她眼神之坚定不容拒绝,江恕念及此刻的处境,两相权宜,终是将此物挂到了脖子上。
“……衣服也要穿好,夜里凉。”
解尽欢移开目光,扯过一旁搁置的衣物,放在他的身边,“我要走了,家里人并不知晓我在此处藏了人,出去后我会给柴房落锁,你可千万不要再弄出声响。”
在江恕静默的注视中,她走到门前,思索片刻,竟又回头蹲下问道:“既然识字,让我知道你叫什么。”随后她摊开掌心,示意他用指尖写下来。
解尽欢大可以直接喊出江恕的名字,可她明白,一旦这样做,事情的发展便不受她的控制了。
他的名字,得让他自己告诉她。
闻言,江恕陷入沉思,面色不由得阴了下来,仿若乌云蔽空。
他还能够将姓名透露给旁人吗?
江氏一族的惨况尚且历历在目,行凶之人认为临川江氏已经绝户,此刻若毫无保留地写下本名,岂知不是给来日留下祸端。
“快写罢。”解尽欢催促。
江恕低眉垂首,终于在她的掌心落下第一笔。
解尽欢忍耐着瘙痒,小心观察笔画的移动,却见他并未写下“江恕”二字,而是写了——
薛如。
恕字无心便是如,而薛姓,解尽欢也有印象。
在《江恕墓志》上的亡者名讳中,便有亡母薛婉兰的字样,薛姓取自江恕母族。他历劫遭难,不便再将真姓示于人前,同时丢弃的,还有一颗稚子之心。
解尽欢心有戚戚焉,便顺着他的意思,喊了声:“薛如,阿如,我记下了。”她接着又道:“我姓解,名尽欢,等来日医好嗓子,再想如何称呼我吧。”
当她再度行至门前,却见一道人影闪了回来,霎时她未敢开门,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
青林从外头拉开门扉,慌张地将解尽欢请了出来,还不忘给柴房上锁,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解尽欢猜测道:“出事了?”
青林带着她走到一旁的阴影下,才敢开口:“解无跑到跨院里,一个不当心被仆役给捉住了。仆役们本是想等天亮,交给女君处置的,谁成想他们彼此一问,竟无人认识解无,便直接拎他到婠娘子的院里去了!”
一边是沉疴痼疾的女君,一边是大权在握的贵妾,下面这些人的眼色转得比北风还快。
解尽欢深叹一口气,心道事情麻烦了,但想想,倒也不算特别难办。
还好解叡向来不问内事,这事儿捅到乔婠那去,凭她执掌中馈的手段,应当不会把势态闹大。
“我晓得了,走吧。”
“女君可是要去观复院里?”
解尽欢听之摇摇头,无奈望月,边走边说:“大半夜的,想什么呢?当然是回自己屋里好生睡个觉。”
青林跟在她身后,不由得追问:“那边不要紧么?”
“傻青林,你再想想。”
解尽欢放慢脚步,“我本该在睡梦中,下头的人不敢擅扰,应对院中发生了何事一无所知。若此刻贸然出面,婠娘子即便嘴上不作声,心中必有猜疑,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乔婠在解氏族中生活的时间,比原本的解氏女君还要长。
她一定知晓解无的身份,也深知解叡并不想声张此子的存在,不必解尽欢上赶着露面,乔婠自会压下此事。
而且解尽欢并不想让旁人摸清,她与解无的关系有多近。
平时行事,占尽先机的一方通常在暗处。
于廊庑中七拐八绕,解尽欢终于回到了道隐院的正院里。
鸢飞在台阶上踱步,见二人出现,即刻上前关切:“老半天都不见女君回来,可急死奴了……”
解尽欢安抚道:“长夜漫漫,你二人先去休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