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扬起眉毛。
她也不太懂自己在幼稚什么,小学生一样的把戏却还是乐此不疲。
她没有再同他们再续旧情,告别之后头也没回就离开。
直到她都已经走到校门口,突然发觉自己有份文件在教务处忘记取,而离教务处老师下班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十几分钟。
她迈开步子就往回跑,气喘吁吁折返回教务处时,一打开办公室门就和赵令泽打了个照面。
鬼打墙了吧?
她内心嘟囔,却发现范范和白薇并没有和他一起。
没有熟人在场,辛楠决定直接装不认识,忽略他的欲言又止就走进了门。
“那位同学,你还有什么事情吗?”老师看见赵令泽站在门口没有动作,于是又主动开口。
赵令泽沉默了几秒,“没有了,谢谢老师。”随后带上了门。
辛楠听见“啪嗒”的关门声,不知怎么的,心好像就这么莫名被揪住了。
直到取走文件走出时,她都还是有些缓不过神。
黄昏的走廊,她远远看见那个好看的身影倚靠在墙边,朦胧的颜色衬得他轮廓暧昧。辛楠回想起高中,好像那时候也是这样,他站在走廊等她下课,她隔着高中学校里吵吵嚷嚷的人群,几乎一眼就能看见他。
她一时间分不清幻觉和现实,只是感觉自己回到了中学,在准备上前去拍那个少年肩膀的时候,面前走过了一群穿着蓝白校服唧唧喳喳的高中生,她被拦住去路,那些模糊不清的身影遮挡住了她的视线,然后那些队伍消失了,所有嘈杂也随之不见,只留下这座清冷的建筑,沉默、沉默。
那个少年不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拥有着同样面容的冷漠面孔。
辛楠不敢多看,假装在包里翻找东西,然后掏出耳机戴上,扭头朝着另一个出口走。
她正要摁下手机里的播放键,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辛楠。”
她听见他叫她的名字,下意识停下了步子。
她知道自己已经露馅,却还是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记忆像红潮猛兽,一瞬间顺着教学楼出口的白光涌进,她被门后的巨浪一口吞噬。
……
“赵令泽,你不觉得吗?人就是一只困兽。”那年她十七岁,坐在公园的台阶对整个世界大言不惭。
他们手里是家长平时不让买的水果汽水,色素香精勾兑的货色。
辛楠说,人就是困兽,永远都在受困。
困在高中的孩子,每天的时间就是一份大蛋糕,均匀地被分在了白净得反光的圆碟子里。教室墙头的时针就是切刀,永不偏爱,永不偏袒。分好的蛋糕永远方正工整,线条笔直流畅。糕面上,鲜花的奶油写满了化一公式、动力与运动……
成堆的演算纸终究腐烂成了世俗的养料,在文明的一步步演进中,简化成了黑色的打印体。
“你在害怕吗?”赵令泽问她。
“我不知道。”她半张脸埋在胳膊里,“我就是很害怕。如果我得到了我自己想要的却还是很空虚怎么办?如果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真正想要的又怎么办?就好像,我用尽力气逃,逃走一个牢笼,走进的又是另一个牢笼,我永远都是那只困兽,困住自己一生。”
那个男生没有说话,他们彼此寂静好久,直到日落真正死亡了,夜色不断宣告这人类在浪费自己生命进程中又更进一步。
“辛楠。”
她不明所以,半睁着眼睛懒洋洋地抬起头。
他的身影彻底遮住了太阳最后一点生命的光线,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我可能永远都是那只被你困住的怪兽。”
他的气息愈发靠近,辛楠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嘴角一点点湿意夹杂着橘子汽水的香气,在这个本应该墨守陈规的青春显得分外荒唐胡来。
回忆戛然而止了,辛楠深吸一口气,终于在大学的教学楼走廊迈开了步子。
实际上,她还是那么清晰地记得有关他过去的所有细节,只是他们都已经学会了避而不谈过去。
就像他一定知道的,她的耳机没有歌,但还是没有回头。
他也一定知道的,他们还是那只时间里的困兽,从来没有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