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灼灼与长生一路东行,烤乳猪、烧鹅、熏鸭吃完了,两人硬生生啃了十几天的干粮,嘴里起了好多个水泡。如今弹尽粮绝,哪怕在路上捡到一枚青涩的野果,他们都能开心老半天。
过了数日,沿途的绿洲愈来愈多,再往后便有了集镇。
恰逢赶圩日,许多小贩出来摆摊。
长生拉着季灼灼,说要细细逛一遍。季灼灼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雀跃,一路长吁短叹。
长生开解道:“灼灼快看,那里有豆腐花、小馄钝、鱼丸、肉片、冰糖葫芦,都是好吃的。”
季灼灼无精打采地说:“和渝州地区的小吃很不一样呢。我们那儿的是咸辣口,不知这是个什么滋味。”
长生希望她开心些,特意强调说:“越是水草丰茂的江南地带,小吃品类越是丰富。咱们应该是快到姑苏了。”
听了长生的话,季灼灼更难过了。她垂头丧气,卷翘的睫毛沾了一层雾气。
“长生,到了姑苏我们就要分开了。”
长生思索了一会儿,宽慰道:“我会在姑苏呆上一段时日,直到你彻底安顿下来后,我再做其他打算。”他嘴上说得轻巧,心里却也沉重了几分。
季灼灼颔首笑道:“好。若你在姑苏,我半夜翻墙也要出来瞧你。”
长生见她笑了,心里松弛了些许,也展露笑颜道:“为什么要翻墙呢?季家的高墙大院不比外面,摔下来要命的。”
季灼灼叹了口气,说:“我猜得出来,以后在季家的日子不会好过。”
长生不解:“你那么聪明机灵,季家稀罕你来不及,如何会没有好日子过?”
季灼灼心灰意冷地说:“若是灵力还在身上,季家家主兴许会高看我一眼,假使时运到了,说不准能博个好前程。可我如今,灵力凝滞无法聚力,和废人又有什么区别?”
长生说:“天下的父母没有不心疼孩子的。就算灼灼你没了灵力,也无法割裂血脉联系。别瞎想,等回了家,他们自然会惜你、疼你、宠你,拿出千般万般的爱怜弥补你这些年吃过的苦。”
季灼灼叹气:“不会的。放心吧,这些绝不会有!”
见长生不信,她又补充道:“季家主母不是我亲娘,而我亲生的爹爹……他若是个疼惜子女的人,当年就、就、就不会……”
长生看出她的窘迫,他迟疑片刻,开口道:“灼灼,你看起来一点也没有回家的欢喜模样,若是你不愿回季家,那就别回了。”
季灼灼没吭声,长生咬了咬嘴唇,脸红红地说:“天地之大,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季灼灼抬头看天,眼眸中蓄了一池秋水,她叹息道:“天地虽大,我却不能一辈子漂泊。长生,你有家,三年期满高中状元便能归去。可是我没有,既然来了,总得过去瞧瞧,那里究竟是不是我的归宿。”
长生颔首:“既如此,那便去看看是什么个情形。”
两日后,他们抵达姑苏。季灼灼一袭素衣,跟着门房进去认亲。长生则在距离季家最近的客栈安顿了下来。
几天后,季灼灼被乱棍打了出来,就连衣服都被抽破了。
长生用清水打湿丝帕,轻轻为她擦拭脸上的伤口。
季灼灼疼得嘶嘶吸气:“哎,你轻点。本来不会打脸的,怪我穿错了衣裳。”
长生的力道果然轻了很多,就连说话声也比平日更轻几分。“怎么说?”
季灼灼慢慢说:“今日是主母的生辰,全府上下都得喜庆,我穿得太素了。”
长生不乐意地说:“主母肯定是个难看的女人。”
季灼灼听出长生不太高兴。他平日谨言慎行,绝不胡乱评价旁人半句。季灼灼故作轻松道:“主母挺好看的,就是太严苛了,大家都怕她。”
长生依旧愤愤不平:“好看又如何?严苛又如何?无论如何都不该毒打你呀。”
季灼灼无奈地说:“谁让我是外边儿野女人生的?若论对错,我确实不占理。”
长生大声说:“若论对错,季家家主有错,怪他对你娘和你不负责任。季家主母也有错,既是流落在外的儿女找上门,就该管口饭吃!乱棍打死算什么齐家之道!”
季灼灼:“没有乱棍,也没有打死,也就是吃了几十个巴掌。”
长生听不下去了,他深呼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没忍住,打开了客栈的窗户,指着一扇朱门对季灼灼说:“那里是季家的后门。”
“灼灼啊,你排队寻亲的那几天,我就坐在这儿望着、望着。每天啊,从早到晚都能看见有尸体从季家后院抬出来,被活活打死的,都是闹得厉害的寻亲人。”
季灼灼叹道:“看来都是我的兄弟姊妹。”
长生的眼角有些湿润:“家仆每抬一个人出来,我便悄悄跟到后面,等家仆回去了,再撩开草席偷看一眼。”
“我真怕打开席子看见……”长生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