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悠远浩渺的钟声回荡在天际,惊飞了栖息在密林深处的群鸟。日暮降临,昏黄暗淡的天空下,一座古色古香的寺院伫立在山顶,青黑的瓦顶在天空下闪烁着像鳞片一样耀眼的金色光芒,古老、深厚的四方院墙阻隔了世外的喧嚣,寺内只留下了庄严肃穆,沉寂幽深。
寺外是寂静生长的树林,是荒草丛生的土黄弯曲小路,是风吟鸟唱,是云卷云舒,是无是空。天地是空,万物是空,人心是空,世间皆空。
掉漆的红色寺门失去了往日的鲜艳夺目,只是普普通通地敞开着,等待着虫豸蛀食。门槛上坐着一个年幼的身影,怀中抱着一把刀,她的双腿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摆动着,用脚轻轻踢踏着门前的灰色石阶。石阶外围都是齐腰深的绿得发黑的杂草,里面传来阵阵虫鸣。
“小檀越,太阳将息,寺门要合上了,还请入门。”褐黄色的僧袍轻轻拂过地面,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陆千渺身后响起。
陆千渺回过头,脸上扬起笑脸:“善心哥哥!”
眉清目秀的小沙弥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随后赶紧双手合一,捧在胸前,低头念道了一句:“阿弥陀佛。”
陆千渺跳起来,一蹦一跳地走进了大门,吱嘎吱嘎,大门发出难听的嘈杂声,她把这扇门合上了。她走到善心身边,说道:“我把门关好了,善心哥哥只要把门上锁就行了。”
善心低头看着陆千渺,微笑道:“多谢小檀越。膳堂已经备好饭菜,小檀越饿了,可以先去吃,我们要做完晚功才能去吃,可还要好些时辰呢。”
陆千渺抱着刀俯下身,向善心行礼:“谢谢!”
善心双手合在一起,做出了回礼。
一会儿,两人都直起身相视一笑,陆千渺便转身跑向了膳堂。
静静注视着她离去的善心忽然想起什么,冲着她大喊道:“小檀越,别再去打扰禅房的那位客人了!”
陆千渺可不会听善心的话,也不会听金蝉寺老主持对她的劝导,她一定要去见这个客人。她急匆匆地小跑进膳堂,把刀随手扔在膳堂角落里的草垛中,之后就在堂里忙上忙下地跑老跑去。
她先在堂里搬来一条凳子放在橱柜下面,然后她踩上凳子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碗,她从凳子上跳下来,把其中一个碗放在旁边的一张长桌上,又踮起脚尖从蒸笼里拿了四个馒头,把四个馒头全放进那个碗里。她手上拿着另一个碗,把凳子移过来,放在灶台下面。她又踩上凳子,揭开灶台上一个大锅的木盖,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白米粥。她把木盖放在一边,拿起放在灶台上的一只大勺,舀起一勺添进碗里,她添了两勺,碗就满了。她放下勺子,把碗暂时放在一边,拿起木盖重新盖上大锅,然后又一次跳下凳子。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端起那碗粥,慢慢走到长桌边,用右手端起另一只盛着馒头的碗,最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膳堂。
陆千渺用最认真、最谨慎的态度端着着两个碗,来到了通往寺院僻静处的曲折走廊上。越往里走,走廊越昏暗,走廊两边种了许多开满了淡粉色花朵的树,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惹得陆千渺不小心打了个喷嚏,“哎呀!”,陆千渺惊叫一声,她发现一些粥从碗里洒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陆千渺不敢停留,更加小心地继续往前走,终于,她走到了一个打开门的房间前,她看见里面亮着微弱的烛火。
“我……我进来了!”陆千渺声音发颤地大喊道。房间里无人回应,陆千渺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她走了进去。
房间正厅里没有人,但是桌子上点了一支蜡烛。
陆千渺赶紧把两个碗端到桌子上,她端了这么久,手都酸了。
“你怎么又来了!”如枯枝败叶般透露着荒凉冷漠的声音从偏房的卧室传出来,语气极为不和善。
陆千渺听到这可怕的声音,身子不禁抖了一下。
声音的主人掀开门帘,走了出来,一张削瘦、冷酷的面孔出现在陆千渺面前,他身体瘦长,眉毛、胡子稀疏灰白,头发却十分浓密乌黑,眼睛如死灰一般冷漠空洞,辨认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左脸有一条长直的疤痕。他穿着一身黑漆漆、脏兮兮的如破布一般的衣袍,手里握着一把像蛇一样弯曲的刀。
“滚!滚出去!”他看也没看桌子上的食物一眼,冲着陆千渺恶狠狠地咆哮道,“不然,我就杀了你!”
陆千渺惊恐地瞪大双眼,颤抖着往后退了几步,可是她没有走出这扇门。
“哼!”他冷哼一声,面目狰狞地盯着陆千渺,凶狠地说道,“你以为每天给我送饭……讨好我,我就会教你武功吗?”
他一甩衣袖,没拿刀的那只手背在身后,大步走到了桌子边——这儿有一张椅子,他直接坐下了。他扫了桌子上的食物一眼,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但他脸上的表情充满了不屑和轻视。他把刀扔在了桌上,桌子发出很响的颤抖。
陆千渺听见这声音,浑身又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