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重走了一遍追黄狗的路。
临近安检口,他停下脚步,走近一个垃圾桶,半跪蹲下,两只手伸了进去。
徒手掏垃圾属实痛苦。林琅一边在污秽的垃圾袋里摸黑翻找,一边扭过脸屏住呼吸,竭力将头与手分离得更远。
地铁垃圾桶里最多的就是卫生纸。或揉成团,或黏着某种液体。在一堆软乎的触感中,他终于摸到一袋硬邦邦的东西。
“哟,搁这翻垃圾桶呢。”
李师庭谑笑着走过来。
林琅白她一眼,“少废话。”
他扒拉出一袋透明晶体,放在手上掂量,“今天总算有了点收获,大概有10克。”
“这是黄狗的冰?”
林琅坏笑着站起来,将那袋黏糊糊的冰/毒扔进了李师庭怀里,“带回局里吧。”
李师庭怪叫一声,像接到烫手山芋一样左手抛到右手,“你自己怎么不拿!”
“我洗手去。”
黑色奥迪停在红灯前。
徐楚披着毛巾闭目养神,整个人陷进包裹性极好的真皮座椅里。
音箱悠悠传出e小调小提琴曲,Diptyque的车载香薰挂在车内后视镜上,随汽车启动而左右晃荡,亚克力瓶里飘出的橙花香气弥散在她与陆子帆之间。
这是她过去三十年习以为常的生活情景。芬香馥郁,洁净体面。
“楚楚。”
陆子帆试探性叫了徐楚一声。
她睁开眼,语气很虚弱,“嗯?”
“怎么上了车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吓着了?”
徐楚抬眼,看向车前方熠熠生辉的霓虹夜色,有些恍惚。
闭眼的时间里,她一直在想林琅。
几小时前,在无人知晓的,冰冷黑暗的地下隧道,她与一个陌生男人紧紧相拥。
在濒死的时刻里,他们除了彼此,一无所有。那里污秽腥臭,泥水缠身,却滋育出一种纯粹到无暇的感情。
就像一场从未有过的生死冒险。
而那个男人竟会义无反顾地保护自己。
她知道他是警察,危急时刻舍身救人如同刻在灵魂里的本能。
但徐楚总感觉,警察救人,与他救她,这二者之间是不一样的。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
徐楚斟酌着措辞,三言两语说不清那种复杂情绪。
“是吗?”陆子帆面无表情,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徐楚,“是他吧?”
徐楚诧异地接过手机。
那是一条播放量破千万的短视频,标签是“云城地铁停运亲历者”。拍摄者打开前置摄像头,环绕拍摄了渗水的地铁车厢与所有乘客。
有两秒画面停格在徐楚身上。
当时的车厢熄了灯,只有几束手电筒的亮光,但凭着些微亮度,也能看清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紧紧搂她在怀。
“我现在就在紧急停运的云城地铁1号线,现在的情况是……”
听到熟悉的画外音,徐楚才反应过来,拍摄者那会儿就站在她和林琅旁边。
徐楚灭掉手机屏幕。
“子帆,他只是一个警察,你不要多想。”
“警察?”陆子帆的余光扫过徐楚,“警察在地铁上做什么?”
徐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当时他不小心撞倒我,想要把我扶起来,但车厢里太挤了,他松不开手。就是这样而已,真的没什么。”
陆子帆没再说话。
徐楚侧过脸看他,金丝眼镜的镜片背后没有一丝波澜。
有的人戴眼镜,仿佛是用镜片搜集灰尘皮屑。有的人眼镜的金丝框却像勾引人爬上去的栅栏。
她爬在这栅栏上攀看了两年多,却仍看不透他。
车停在棕榈园公寓门口,圆形喷泉中央是一座巨大狮头。
徐楚吁了口气,有种溺水后被救上岸的呼吸感。
她正准备下车,听见陆子帆喊她名字。她回过头,驾驶位上的人倾身而来,一个凉凉的吻准确落在她嘴角。
吻了几秒,徐楚笑着侧过脸,“你是不是吃醋了?”
陆子帆又坐回靠椅,神色自若,“有一点吧。”
徐楚拍拍他脑袋,“醋坛子,明天来学校接我下班。”
“好。”
徐楚下了车,等陆子帆的车走远才转身进小区。
说起来,他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接吻了。这次惊险的地铁奇遇说不定成了感情催化剂,让他懂得更珍惜自己。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徐楚想。
几天后,云城市江安区公安分局。
会议室灯光一黑,投屏亮起。支队的二十多个刑警正在开会。
据线人情报,上次跑掉的黄狗明晚要从码头坐船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