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出浴室时,徐楚大腿还打着颤。她把长发拢到一边,遮住被林琅吮出紫痕的地方。
徐芳琴从枪战画面里挪开视线,扫她一眼。
“洗个澡怎么浑身红成这样?”
“什么?”
徐楚迷茫着,反应过来后忙说,“噢,我……我搓澡来着。”
徐芳琴眉梢吊起笑意,脸凑近了些。
“还想瞒着我?我可都知道了。”
徐楚脑袋嗡嗡作响,快要晕眩。
“你……知道?知道什么?”
“哼,今晚跟谁吃饭去了?你李姨可都在小区门口看到了,说你穿香奈儿,坐林肯。我女儿可以啊,活了三十年终于开窍了。”
徐楚惊慌瞪大的眼睛还来不及收回,仍是直愣愣瞪着。
“我只是和学生家长吃了个饭。”
“骗谁呢?哪个学生家长请你吃饭会送香奈儿啊?诶不对,这家长离婚没,你可不能财迷心窍破坏人家婚姻啊,你妈我这点良心还是有的。我要是知道你做这种不道德的事,腿都给你打断,你忘记我跟你爸怎么离婚的了……”
母亲已成了个喜欢自说自话的碎嘴老太太。
徐楚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妈,你们棋牌室都是阿姨吗?”
“什么意思?”
“你去棋牌室也好,舞厅也好,找个男人跟你黄昏恋,你俩去互相折磨吧,别折磨我了,行吗?”
“折磨?我每周给你做饭送吃的把你养的跟个成年巨婴一样你说我折磨……”
徐楚半推半笑,好说歹说把徐芳琴“请”出了家门。
她转了一圈门把手,反锁房门。
世界终于清静了,再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
\
她推开浴室门,蒸汽散去后,地板便浮上一丝凉气。
而林琅竟然就随意搭着浴袍,倚着墙根,睡着了。
徐楚拍拍林琅歪在墙面上的脑袋,温柔哄他,“去床上睡。”
他细声细气地轻哼一声,睁开朦胧的眼,眼角愈发红了。
做完那事之后的倦怠总能让人很快入睡,林琅在浴室小憩了一会儿,现在躺上床反而精神了。
徐楚打开床头柜的台灯,把林琅的脑袋抱到灯下,仔细看他脸上的伤。
“太亮了。”
他眯起眼,偏过头,做微微的抵抗。
她便换了个方位,把他脑袋枕在自己腿上,用身体的阴影覆上他的脸。
徐楚为他慢慢揭开沾水的创口贴,像研究破碎文物一样,指腹轻轻掠过他的额头,眉毛,鼻梁和嘴唇。上半张脸的瘀青是茄子绀色,下半张脸出过血的地方,现在暗成虾红色。
新的拳脚打在旧的伤上,让他的脸色彩斑斓。
“知道你现在很像热带鱼么?”
她哭着笑起来。
一滴圆润的泪珠滚落到林琅嘴角的创口上。
他疼得打了个冷噤。
“对不起。”徐楚忙去给他擦泪。
林琅按住她的手,伸舌头舔掉咸湿的眼泪。他笑说,“就当消毒了。”
徐楚撕开新的创口贴,一张一张为他贴上去。
林琅仰面看她的眼睛,犹如夜晚海上升起的薄雾,睫毛也是水蒙蒙的。
他问,“刚才在浴室,你说了一句话。还记得吗?”
徐楚吸了吸鼻子,说:“不记得。”
他是妄想抓住雾气的孩童。
林琅说,“三个字。”
徐楚面不改色,“忘了。”
他发现自己身在雾中,挥舞一阵,却是两手空空。
徐楚给林琅贴完最后一个创口贴,说:“完事了,该睡觉了。”
她总在关键时刻漫不经心来这么一句,有点儿粗糙,不拿任何事当事。
当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万分感激这样的她。漫不经心地说,慢慢来吧。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会等你的。
可现在,他被这样的漫不经心刺到了。
林琅爬起身,目光从嶙峋的眉骨下追过来。
徐楚避开他的视线,垂眼去铺被子,她掀起一个角,自顾自钻进去。
我爱你。
她说不出口。
虽然谈过许多次恋爱,但情到最浓时,她也不会对历任男友们说我爱你。
她可以喜欢他们,倾慕他们,但爱……这种人之间最致命最危险的感情,她想都不敢想。
徐楚只是困惑,在那样水汽氤氲的幽暗浴室里,只不过是次简单的对视,为何会引发那样巨大的战栗。
直到现在,一想起他薄红的眼睛,她依然不能平息。
若她真的爱他,爱的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