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七月的某一天开始,日志中开始记载质量验收出现的各类问题。
工地推土机致人受伤,爆破安全措施不到位,工程报价过高……
林琅蹲下地,在浩瀚如海的纸张中寻找着9月12日那天的日志。
如果说李钢反映的工程乱象在白永征心中埋下了一粒仇恨的种子,那么种子生根发芽,真正酝酿出杀意的那天,就是9月12日。
林琅找到了那页覆满黄土的薄纸。他码开纸上的土屑,吹了口气。
几月过去,纸张发黄,变脆,但白纸黑字的证据永不会消失。
李钢不客气地指出白永征建造的办公大楼是“豆腐渣工程”,拒绝再为他的大楼承担质检工作,并要将质检结果上报给城建局。
于是白永征决定痛下杀手。
在预感自己就要出事的当天,李钢把资料交给了与其秘密恋爱的秦雪。
白永征杀人灭口之时,正是北岗新村项目开展竞价的时候。夏春养的打手们三番五次去工地闹事,他索性借刀杀人,把这场内部的自相残杀伪装成死对头的蓄意谋杀。
半月之后,秦雪终于决定为李钢这个半路夫妻鸣不平。
她带上材料去警局报案。在警方全力搜查夏春及其名下黑产的时候,白永征趁机杀害了秦雪。
那个晚上,她在路上被大货车碾死,之后惨遭碎尸。然而她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还藏下一份备案。这些资料详细记载了李钢对建征集团旗下多处房产安全性的质疑。
是在外省打工的秦阳一隔数月联系不上母亲,才回到母亲位于云城农村的家。
打开家门时,屋子里早已被人翻箱倒柜。一片狼藉。
秦阳把屋子里里外外全部收拾干净,直到看见卧室的布局,他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母亲的单人床曾经放在正中央,如今却被移到了墙边。他趴到床下,敲了敲地面,原来底下是空心的。
拿锄头铲开水泥地后,秦阳看着满地纸稿,才确信母亲已经凶多吉少。
那个雨夜,他颤抖着走向电话亭,拨通了110……
林琅一张一张地翻看纸稿,因为猫身太久,他站起来时双眼发黑,几秒后才恢复视觉。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他现在还需要补齐最后一块拼图。
找到碾死秦雪的那辆货车。
林琅去交警大队调取过去一个月全市所有的路面监控。
埋在核桃林下的秦雪被挖出来的时候,四肢与躯干呈泥状,最后是法医用铁锹铲到编织袋里拎走的。
她被大型车辆碾压当场死亡,但云城对三环内的货车管控严格,在那个时间地点,货车不可能在没有交警拦截的情况下进入市区。
林琅盯着监控录像看了一整夜,烟抽了两包半。
烟雾缭绕的监控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摁下暂停键,感到心头又闷又堵。
明明案情已经浮出水面,他却全然没有振奋的感觉。
从进警校开始,林琅就梦想着有天当了警察能赶上一个大案。这就跟医学生渴望上手术台,法学生渴望上法庭一个道理。
如今他能独当一面地查大案了,线索就像猎人沿路投下的面包碎,引着他走进那座迷雾森林。
他以为他找到了答案。
可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猎物,整座森林都向他伸出爪牙。
不止是这一座办公大楼存在问题。
建征集团旗下的所有房产,几乎都存在建筑安全隐患。
即便把白永征捉拿归案,施以死刑,那些住在房子里的老百姓却永不可知,他们脚踩的其实是脆弱不堪的危楼。
一个李钢死了,用他的死亡换取大楼的停工。
可在他之前,又有多少苟且之人用他们的缄默为白永征放行,让一栋又一栋高楼竖起?
白永征不过离开半小时,市局纪委就能给自己开出停职决定,这背后又是多少道关卡的默许?
白永征之上,究竟还有多少人给他撑起了保护伞?
林琅眼眶干涩地快要飙出泪来,紧接着,脑袋又有针刺般的痛,似有蚂蚁啃咬他的神经,要钻出他鼓胀的太阳穴。
他忘了自己是个几天前还在颅内出血的病人。
这会是晚上十点,林琅按下烂熟于心的11位数字,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他几乎是渴求地想听到那个温暖的声音。
徐楚语气淡淡的,“有事吗?”
林琅一愣,他调整情绪,使自己精神高昂起来。
“没事不能打电话么?”
“可以。”
徐楚说完,两个人都静下来。
林琅没来由地一阵酸涩,烟抽多了,嗓子也变得干哑。
“楚楚,再等我两天好吗?马上就要结束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