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裹挟依稀可辨的热浪,一辆破破的电瓶车缓缓驶来,在风的喧嚣声中穿梭。
电瓶车驶过些小坑洼,一阵颠簸,宋卿眼眸微闪,某些声调的碎片遗落耳底,将她半推半就地拉到眼前这骨架虽小但还算结实的臂膀。
她凑近这臂膀,“什么?”
风声剐蹭着她的耳廓,她不听清。
杨建宇又重复了一遍“今年,怎么去这么早,你那个毕业典礼好像没到,是吧?”
宋卿缥缈的思绪被搓撵一处“嗯,我跟老师说了,典礼的东西她会帮我寄到凌棱,”
杨建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俩人很快到了高速路口旁的一个小镇, 他在路边停好车,示意着宋卿先过马路到对面去等。
车驰而过,飞扬的空气中,载着许多喧闹着不甘的尘子,宋卿的手在鼻前扇了扇。
这里没有站牌,身旁两侧是光穿透树的脉络,这之中隐藏着凌北地区七、八月酷热的预言。
杨建宇提着行李箱穿过马路,站在另一边阴凉处,眺望大道的末端。
宋卿拖过行李箱,坐在上面,想着些什么。
杨建宇所专注的视线里,一辆车匀速驶来,向前踱了几步,手臂大幅度挥动着,他嘴里喊叫着“哎,哎哎哎”。
旅游车没有停下。
携来的风贴近悠扬的青草,快要把它攫走。
杨建宇看着那车并未停下,低声骂了句,搓了搓眉骨,再由下揉捏鼻子、拉碴的胡子,想以此来缓解失眠带来的憔悴。
宋卿反应过来,默默走上前去“舅舅,”
杨建宇声音低浑地应了声,透出很浓的烟草味,
“以后早点睡,别捣鼓木头那么晚,也别抽那么多烟了。”
杨建宇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嘴唇嚅动,想说些什么。
宋卿余光出现一辆类似的车,扭头看去,视线中客运车渐渐明了,她确认着车上的牌子“浦见→凌棱(全程高速)”,她朝路面挥手,淡淡道“车来了”
杨建宇也转身看去,想说的话缩成树的影。
车在面前停下,杨建宇帮把行李箱放好,之后边掏钱付车票钱边跟宋卿说“去那里,听你妈的话,别惹你妈生气哦”。
“我知道了”宋卿神色中极快闪现一丝烦躁,冲着杨建宇一笑。
宋卿上了车,她拿出耳机戴上,乐音入耳,隔着玻璃望着倒带似的路途,思绪渐渐放空,双眼无神,耳边回响着一句话“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回忆在她脑际中飞梭,混沌又斑驳。
她眉眼间泛起了雾汽。
忽地泪水在左脸颊顿足踌躇,停在半路时,被她回过神的手猛然拭去。
音乐顿了一下,宋临给她发了条消息, 她慌乱打开手机,眼睛瞟了眼隔座的乘客, 指尖划过眼角的余泪。
「哥」现在在干什么?
宋卿皱眉。
「暮春」我现在在去凌棱的路上。
「哥」去这么早?
「暮春」嗯。
「哥」没事。
他没往下聊,宋卿放下手机,闭目养神。
慌乱过后再没往下想,一首歌在她脑海里,念成咒语。
<寻找你茫茫人海却又想起你
好不容易离开思念的轨迹
回忆将我连系到过去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
忘记了时间这回事 ……>
两个半小时后,到站,宋卿醒过来。
她拿了行李往外走。
蔚蓝的空中,一颗烈阳居中,她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手机屏幕显得混暗。
她找到一棵桂树,站在底下,准备打电话给妈妈——杨苛丽。
她低着头输入着电话号码,正前方的地面,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球鞋,那人离得她很近,只有两三步的距离,她转身避开那人,那人又抬脚挡住她。
宋卿再向右转身再避开时。
那人疑惑道“宋卿?”
她也疑惑地抬头看向那个人,她身子一颤,后退了几步。
——是宋临。
宋临确定她是宋卿后,看着这副认生的模样,打趣道“我是你哥,不认识了我了。”说着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宋卿愣愣地很木讷“哥。”
宋临的确变化很大了,两年前只见这背影就很难认出了,更何况是现在。
但现在也还是很高,跟小时候一样像个巨人。
要再往后推,宋卿看着他揣度着白驹过隙的年岁,缓缓开口问他“你怎么来了,临北那么远”,
宋临嗓音低沉一股子成年男性的味道“想外婆就回来了,也不远坐飞机很快就到了”,这些年他一直忙着学业,已经很久不回到凌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