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春梅秀荷拿起做了一半的针线打算继续,却总也不能静心,好几次还险些被针扎了手,秀荷气恼的将衣服放下,靠着墙角的被摞子发呆。
秀荷安静的如同一座雕像,从天色大亮坐到夜华初至,直到屋里的最后一丝光线隐没,秀荷才忽然醒过来似的,拖着因久坐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身子,去院里关大门。
自从蒋大河过世秀荷的门户就关的极紧,天一擦黑就拴门,白天也总将门虚掩着。她家的大门年久变形,开门时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因此只要有人推门进院,她便可以第一时间听见。
拴好门,秀荷回屋打开灯,耀目的白炽灯骤然亮起,将屋子照的一览无余。秀荷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六点了。
明明已经到了吃晚饭是时间,秀荷却半点不觉得饿,若不是为了烧炕她压根懒得生火。
秀荷收了一簸箕院里堆着的玉米骨头,引燃后直接填了一灶坑,通红的火舌肆意的舔着锅底,给昏暗阴冷的堂屋带来了一丝光明和暖意,等到一簸箕玉米骨头烧完,饭熟了炕也热了。
自从闺女走后,秀荷的饭食一向简单,今天也不例外。
她先是往锅里舀了几瓢水,等到水响边就往里搅上一勺玉米渣,大火烧开之后转小火慢慢熬着,等到锅里的玉米渣粥开始冒小泡,这粥便熬好了。再在锅里放上篦子,熥上中午剩的馒头和白菜,一顿晚饭就做好了。
秀荷将炕桌放好,坐在热炕头上喝粥,一碗粥下肚,秀荷觉得自己全身都变得暖融融的,连心情都好了许多。
吃罢饭,秀荷从厢房端出来一簸箕干棉花桃,坐在屋里撕扯着棉桃的僵瓣子。她打算给闺女做一件新坎肩,开春后天还是很冷,学校的暖气却没有那么足了,这棉坎肩保暖又轻便,最适合开春后在教室穿了。
之前蒋慕楠那件坎肩已经穿了两年,秀荷觉得棉花不够暖和了,正好趁着过年没事给闺女新做一件。
自从丈夫过世,秀荷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总要找点事情做,手上忙了心里也就没那么空了。
挂钟的指针滴滴答答的一刻不停,不一会儿就指向了十点,秀荷揉了揉微微有些发僵的肩背,将棉桃收拾好,打算要睡了。
忽然,她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异响,好像有人!
秀荷吓得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竖起来了。她马上想到了三年前那个早上,李春梅那样泼辣都会受人欺负,若是那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那她能承受的住吗。
秀荷啪一下拉灭了屋里的灯,抄起角落里放着的一根木棒,掀开门帘哆哆嗦嗦的往堂屋走。
秀荷家共有三道门,院门口两扇铁门,堂屋两扇对开的木门,最后就是屋里一扇三合板门。自从蒋大河过世,秀荷晚上将三道门全部锁好,才能安心睡觉。
秀荷站到堂屋的木板门后,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这会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万籁俱寂的夜晚,一个怀抱着木棒的女人,紧张的躲在堂屋门后,不安的探听着屋外的动静。这个凄惶的情景即便多年之后,依然会出现在秀荷的噩梦之中。
秀荷不知自己在门边站了多久,直到两条腿都酸了,而且也没再听到什么声响,才慢慢的往屋里挪步子,一进屋秀荷就瘫坐在炕沿上。
秀荷安慰自己是疑心生暗鬼,白天见了李春梅想起多年前的事,心里紧张才出现了幻听。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她还是紧张害怕!
她想着李春梅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等我走了,这村里可就是你了,我知道你是个省事的,可这人呐,你不找事也难保事不会主动找你,咱们村虽说也还算太平,可也不是没有那踢寡妇门的混账。”
秀荷寝食难安了好几天,最后从姐姐家牵来一条狗护院,才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过完年转眼就是春耕,秀荷一个人实在招架不住,索性听了弟弟的建议将田租给旁人耕种,自己只管在厂里安心上班就好。
忙碌不觉时日快,转眼就近是清明。
蒋大河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秀荷俩自然郑重。她早几天就开始准备果供,只等女儿归家,母女俩一起去祭拜。
蒋慕楠归家的第二天,娘俩起了个大早,带上香烛果供去给蒋大河上坟。这要按过去的老理儿,闺女是没有资格上坟的。不过自从国家开始计划生育,家里没有儿子的人家逐渐多了,有些老理儿慢慢也就讲究不起来了。
蒋慕楠上头原还有个哥哥,养到七八岁的时候下河游泳淹了水,没能救回来,蒋慕楠这才成了独生女。
按照规定秀荷还能再生一个的,可是之前村里强制给所有生完二胎的妇女都做了结扎,秀荷就这辈子都不能再做母亲了。
蒋老太也动过心思让儿子离婚再娶,可是如今的闺女越发金贵,蒋家家境普通,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能认命了。
娘两个到了坟地先拿着铁锹,给蒋大河的坟添了一圈土,然后才拿出香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