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拨杆,就跟重新长出两条新腿似的,想去哪去哪儿。什么超长续航,手机充电,无线网中继,加热坐垫,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在这轮椅上装了一大堆。
冉冉升起的太阳透过阳光房,像一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映进桂玉清眼睛里。她攒起全身的力气,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说到底,“肖华跟我这个瘫子妈一条心。”
哎,肖德久。不想说。一个社区外聘副主任的名头。除了不着家,哪儿都离不了他,比封疆大吏还忙活。得,就这么多。
肖华提着那只在冰柜里冻了一个星期的滩羊出来,用铁钩子挂到葡萄架的水泥柱子上,准备旋肉片。昨晚商量好的,中午在阳光房里涮锅子。
肖德久穿着一件藏青色羊绒公务夹克,夹着手包,勾着脑袋赶点上班。
“爸,到社区点个卯就回吧。旋下来的肉片,搁时间长了不鲜了。”肖华嚷了一嗓子。
紧跟着,桂玉清挺直了尚有知觉的上半身,又高又亮地也嚷了一嗓子。腮边的赘肉微微抽搐几下,气血上涌,目光咄咄。
“肖主任!今儿大风天,您那假发套啊,可得糊结实咯。还有啊,社区那边乌央乌央的小媳妇儿,挤来挤去的,别给您蹭掉地上了。那玩意儿一沾灰儿,就得扔了再买新的咯。”
肖德久朝着阳光房里的桂玉清,拱手作揖,摇着脑袋走出了院子。
肖华握了一把滴着血水的小藏刀,平端着两条胳膊,走到桂玉清跟前。桂玉清会意,拉着肖华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拽了拽,帮儿子把两只袖口卷到肘窝上边。
“妈。干嘛呀这是。大早起的,没根没由的,就呛我爸。说句您不爱听的,从厂长的位子上被人整下来,那滋味儿,不比您做轮椅上好受到哪儿去。”肖华冲着桂玉清裹着毛毯的下半身努了努嘴。
“是。是。儿子你的话,妈听着都受用。我不就图个嘴上痛快,心里舒坦嘛。没用,没用,妈心里明镜儿似的。”像犯了错的小朋友似的,桂玉清紧紧抱着肖华的胳膊。
“所以啊,人家玫玫最烦你俩这副德性,没事找茬儿就图嘴快,成天的鸡犬不宁”肖华白了桂玉清一眼,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呃……玫玫。是。玫玫说的是着呢。”桂玉清望着儿子的背影,照样诚恳地点头认错。
桂玉清心里真跟“明镜儿似的”是,这两年肖华的话再难听不受用,也只得咽一咽硬是噎回肚子里。
尤其,江龙娇,玫玫,江晶晶,江家这仨女的,更不敢当着肖华的面提。一提就犟,一犟非急眼不可。
打个比方。就因为逼走了玫玫,肖华恨透了江龙娇。敢情儿,你随着肖华的心思骂江龙娇,好么,他反倒跟你急眼“龙娇姨把我肖华带大,我得报她养育恩呢”。
那江晶晶,谁敢当着肖华的面叫她一句“江家小保姆”。就连我跟肖德久,逢年过节待江晶晶的礼数,跟自家亲闺女一样样的。
是啊,有段日子没见过江晶晶了。至少一星期,只少不多,桂玉清心里盘算着。暖和的时候,早上坐院子门口,总要跟路过的江晶晶寒暄几句呢。
桂玉清瞟了一眼晾衣架上的黑色围巾。肖华说是江晶晶坐车时落下的。没人取,没人送的,这么多天啥意思啊。得,谁敢问啊,只得咽了咽,噎回肚子里权当睁眼瞎吧。
肖德久不到十一点就赶回来了。一家人就在阳光房里,促膝围坐涮起了火锅。
“头发剪剪吧。老这么遮着半拉脸,你又不是独眼龙。一只眼睛看人,不招人烦啊。”肖德久谁也不看,抻着筷子专注地涮肉。他那紧锁的眉头,昭然若揭:这世上,最烦儿子的那位主儿,就是我这当亲爹的。
“嗯。知道了。爸。”肖华轻声应承着。顺手用筷子撩了撩盖住眼睛的刘海,憨憨地笑了一下。
“嘿!你还笑!头皮屑都飘碗里了呀。还用筷子,撩头发,恶心不恶心啊你。”肖德久煞有介事地用手心捂住自己面前的小料碗。
肖华的笑容戛然而止,但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仍不难察觉一丝淡淡的鄙夷的余味。桂玉清被眼前这一帧定格惊撼到了。
她嘴里嘬着筷子头,愣愣地盯着肖华。心底里竟不动声色地心驰神往起来。
“儿子越来越像他。星光璀璨的舞池中,那个曾经托举着自己天旋地转的男人。一样雕塑般冷峻的脸庞,一样桀骜不驯的秉性……”
高位截瘫的桂玉清,体内尚能知觉到的潮动,越发昂扬澎湃直至涌出身体。额角和鼻尖上渗出的小汗珠,越来越晶莹密集。
“知道了,爸。赶紧趁热吃吧。”肖华话音一落,桂玉清紧跟着连连干咳几声,慌忙抽出纸巾擦拭脸上的汗珠。
“吃!就知道吃!等着吃牢饭吧你!”肖德久愤愤地把小料碗摔在桌子上。
料油溅进了肖华眼睛里,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抽出纸巾一边揉着酸涩的眼睛,一边擦拭着溅到桂玉清身上的料油。
桂玉清双手摁住轮椅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