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这时已经说不出话了,她身旁的夫君先是看了一眼谢怍身后的多鱼,随后才抑着心中的悲怆,望着谢怍,颤道:“知道。”
谢怍自是觉察了他刚刚的动作,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做了个摩挲棋子的动作,然后接着问道:“是自愿的吗?”
男子头猛地一抬,双目瞪的大大的望着谢怍,他像是想说些什么,但余光看到谢怍身后的多鱼时,一腔的愤慨与怨恨全都熄了下去,他木木的点点头:“是自愿的。”
一直没敢出声的高茯苓在听到这话后,大着胆子小声说了句:“谢大人您看,我们真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
谢怍望了男子一会儿,随即将目光移开,淡淡开口:“这事既然是误会,谢某就不打扰了,谢某还有公务在身,各位......尽兴。”
他话一落,妇人一家人倏地抬起头,脸上的表情难堪、怨恨的抽动着,但最终他们什么都没说,只将心里的暗恨咬碎了和血吞!
以高茯苓为首的几个姑娘则是开心的抬起头,脸上笑的异常好看的望着谢怍,脆生生的应了句:“知道了谢大人!”
多鱼从未觉得言语可以杀人,但今天她有幸见识到了什么叫杀人于无形,谢怍一个从小渲染在世家儒学里的人会不知“尽兴”两词的含义,打死她她都不信!
他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的,他轻飘飘的一句“尽兴”让对立的两伙人情绪都升到了最高点,他想干什么!他是想让高茯苓这群人得意忘形,想让这尸首的家人悲愤到极点,然后让双方产生冲突吗!
他怎么可以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如此杀人诛心的话!
多鱼愤恨着、不满着,可转瞬,她突然间想到什么,那满腔压抑的情绪瞬间落了下去,她垂下头,暗嘲道,她有什么资格去怨怪谢怍,那男孩的尸首明明是她去向这户人家“谈”来的。
她才是这件事上最大的元凶,她才是造就那一家人如此悲痛的原因!
谢怍平淡的对妇人一家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官役离开。
在路过多鱼身边时,谢怍的步伐停了一瞬,扭头看向她,脸上表情悲喜难测:“周二姑娘当真让人意外。”
话落,欲走,但就在这时,一个重物重重扔掷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啪!”
谢怍侧头望去,只见与妇人一道的壮年男子将一塞的满满的荷包用力的掷在多鱼手臂上,之后荷包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男子声音厉而大:“谁稀罕你的钱,拿着你的脏钱滚的远远的!”
多鱼被砸的地方阵阵的疼,她出神的望着地上的荷包,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能不疼吗,那可是她今天带出来的足足三十两银子呢。
这重量要是照着人的脑门上来一下,人指不定都会被砸晕过去,这男子还是太善良了些,若换成是她,她绝不会朝人的手臂砸,一定会瞄准对方的脑袋,狠狠一击。
那群官役震惊的望着这一幕,均有些担心的望着砸人的男子,他砸了一个大官之女,这事肯定善不了!
他们都在屏着呼吸等着多鱼发火,等着多鱼厉声叫他们将这人以故意伤害罪抓起来。
谢怍也望着她,似乎也想知道她的反应会是什么。
可他们并没有等到料想中的事,只见多鱼弯下腰将地上的荷包拾起,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不发一言的将其系在腰上。
谢怍似乎并不讶异她的举动,淡淡收回目光,临走前丢下句:“周二姑娘往后出门还是多带些婢女小厮的好。”
多鱼垂眸,盯着鞋尖没说话。
谢怍一行人下到山脚,他身边的方圆回头看了一眼上山的路,随后望着谢怍恭敬开口道:“公子,何不趁这个机会将人收押在牢中,牢里重犯这么多,死一个人实在不足为奇。”
这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谢怍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幽淡:“不用我们动手,照她这般行事,她的名声迟早狼藉一片,一个被世人鄙夷之人,不足为患。”
方圆被谢怍这么一点,心中猛地反应过来,随即低头恭敬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