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捧着三碗糖水蒸梨走在路上,小心避开年节下被父母放出的、过度兴奋的孩童。
她一边走,一边想要么还是把第三只梨给小珊吃吧。兕儿读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应当是很愿意友爱这个妹妹的。要么就让两个孩子分着吃,这梨子个头挺大,小珊一个人恐怕吃不下两只。
可是,给兕儿吃也很有道理,他平素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乍然由奢入简,不仅不哭闹还能帮着安慰妹妹,好孩子应该得到奖励!
哎。
还是后世一位名人说得对,在穷人家里连吃一盘水果都有可能变成道德问题。
时清不想面对这种道德问题。
她能做的就是再多看几套房子、多签几个单子,争取让小珊和兕儿都能过上吃一个梨扔一个梨也不心疼的日子。
想到这儿,她的思绪就飘远了。
或许这梨子也不一定就要给家里的两个孩子吃?
送去给老里正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老里正是个豁达人,只要是吃食没有不爱的。而且上次刚帮了她一个大忙,经过他家时顺路送点小东西也好显得亲近。
但很快,她就有了一个更妙的主意。
为什么不直接拎去给李知惕呢?
今日上午,她的的确确听见李大人咳了不只一次,这时候送一碗热腾腾的糖水蒸梨去正显得她有心啊!
她知道李知惕那里不缺这一碗糖水蒸梨,甚至很有可能人家根本瞧不上这东西。但是没关系,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她现在手头上没有燕窝、灵芝这样的好东西可以孝敬,但是这不代表她没有把李大人放在心上。没瞧见李大人咳嗽一声,她都忙不迭地找了能入口的食补送去吗?!
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忘了她的初心原是处理掉一个多出来的梨子......
时清端着糖水蒸梨巴巴地跑到李府门口时,犹豫了一下。
无他,脑子被一路上的冷风吹得清醒起来,羞耻心也随之活了过来。
她在门口踌躇半晌,来回走得对门的门房都探出脑袋来了,才终于一狠心敲响了门。不就是给大领导兼大客户送点土特产吗,不寒掺!
出来开门的还是那位老熟人。时清打心眼里怀疑整个李府恐怕只有他一个得用的下人。
她陪着笑道:“倪大人好,不知李大人是否得空啊?”
倪信睨了她一眼,“大人正在看书。”
看书是一个可大可小的事。
碰到愿意见的人,那就是小事一桩,毕竟李大人又不是考举业的士子了,有时间读书,就说明很闲。碰到不愿意见的人,那就是天大的大事,圣朝以理治天下,耽误李大人读书穷理,是何居心!
时清有点摸不准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她又凑近了一点,“倪大人的意思是?”
倪信大概看多了以各种理由来找李知惕的妖魔鬼怪,十分尽责地出言询问时清跑上门来的原因。
“噢,小女看李大人上午咳嗽了两声,特意送来扬州府老字号的糖水蒸梨,这梨子止咳润肺呐!”
被时清一路揣在怀里带来的、正温吞吞的糖水蒸梨终于被送进去了。
李府门口有一棵老大的柿子树,甜蜜蜜的果实累累坠在枝头。
时清坐在倪信搬来的小板凳上,一边竖起耳朵听门里的动静,一边晒着太阳看鸟儿啄柿子吃。
唉!李大人怎么不把柿子打下来啊,这黄橙橙的颜色一看就甜得很!
正想着,门里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阮姑娘请进。”
时清精神一振,回头看去。
一个容长脸的姑娘正端着托盘往门口走。她的耳朵上坠着两个小小的银质喇叭花,一晃一晃地将清影投在酒窝里。
“这位姐姐不知如何称呼?”
“当不得姑娘一声姐姐。我叫引泉,是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正准备给大人送药去。姑娘和我一路走吧。”
说罢,就停下脚步等着时清一道出发。
时清进门,见自己带来的那只梨和药盏并排摆在一处,忙道:“引泉姐姐,还是我来端吧。”说着就伸手去接。
引泉不肯,直道哪里有让客人做这等活计的道理。
书房里,李知惕果然在读书。不过,他穿的并不是常服。
李大人今日头戴华阳巾,身披鹤氅,身边还放着一支九节筇,活脱脱方外之人的打扮。
别误会,他当然不是得了失心疯或是突然悟了道,要乘风归去,就此摆脱凡尘俗世,留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这副出尘的道士打扮不过时下文人中的流行而已。
时清在京中时看过不少这样打扮的人,她闺中一些小姐妹的父兄就曾穿成这样来阮府赴宴。她甚至听哥哥说过有痴迷于此的,穿成这样去上朝被礼部狠狠参过一本,罚了半年的俸禄。
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