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迢迢听闻顾成珏的应答,杏眼频频扑闪,配合着点了点头。
赵怀安的目光周巡在二人之间,却并没有看清二人眼底之下各异的情绪。他朗声笑道:“原来如此,当真是佳偶天成,般配的很。”
顾成珏淡笑着应下。
宋迢迢目光偷偷打量着顾成珏,见他淡然自若,似无一丝抵触。她面上轻笑,掩下眼底惊异。
宋迢迢原以为顾成珏会顺势应下赵怀安的说法。
毕竟顾成珏一直不想旁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即向旁人承认他们是夫妻。
宋迢迢还记得那日,顾成珏为她受了鞭伤。
是夜,宋迢迢始终想着顾成珏伤势,心神不宁,迟迟未眠。
终于在夜半时分,她难敌不安,趁着众人都睡着之际,轻手轻脚越过人群,寻向顾成珏。
一片深黑中,顾成珏的双眸,如寂夜寒星指引着宋迢迢步步向前。
夜色暗涌,月光昏柔。顾成珏端坐在院中北角,眼望着宋迢迢逐步走近。
四目相望。
顾成珏望着宋迢迢眼中悲切,轻皱眉头,敛下双眸。
这次,宋迢迢破天荒地没有与顾成珏拌嘴。
她只是静望着顾成珏脊背上无法得到处理的伤口,鼻尖发酸。
破裂衣衫下,那道鞭伤从左肩胛骨一直绽到腰骨,随着顾成珏呼吸,仍在不断外渗着血液。
宋迢迢越望越难过,她杏眼湿红,哽咽道:“顾成珏,对不起,都是我让你受苦了……你是不是很疼?现在有没有好些?”
顾成珏微侧过头,只留给宋迢迢瘦削的侧脸,沉声道:“宋迢迢,你不必对我感到亏欠,应该说对不起的人分明是我。是我拖累了你,如今保护你也是应当的。而且,我在战场上受的伤多了,这算不得什么,也并没有如何特殊。你早点回去休息,不要为我挂怀。”
宋迢迢强忍住泪,不放心道:“那我可不可以陪你一会儿,等你睡着我就回去。”
顾成珏擒着她的手腕,将她至于一旁,望着她冷声道:“宋迢迢,我说过多回,你不要再靠近我,也不要再让人误会你我之间的关系。现在快些回去,这边男子众多,不要再犯险。”
那夜言辞冷厉的顾成珏,如今正云淡风轻,向旁人承认着他们的关系。
宋迢迢望着顾成珏和赵怀安一来一往,交谈甚欢。只觉顾成珏似乎从被她救起的那晚起,就与从前有了诸多不同。
他不苟言笑地面渐渐有了笑容,堪称严厉的沉稳中,也多了几分温柔。
不时,赵怀安看着气氛和缓,领着一众弟兄慰问了受惊的赵氏和薄霜母子,表达歉意之余,也不忘倾诉一番对顾家的感激之情。
赵氏听他提起从前之事,不可避免的想起已故的亡夫,却不忍拂了赵怀安的兴致,兀自忍着眼底泪花,淡笑着和他说了许久顾家男丁战场杀敌的英勇事迹。
宋迢迢在旁听着赵氏生动叙述,仿佛真的身临其境,切实体会到了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在现代时,宋迢迢只将自己当作小说的看客。而未被流放时,宋迢迢只将自己当做宁王府和镇国公府联姻的旁观者。
如今,宋迢迢身临其中,眼望过宁王府大厦倾颓,一夜巨变,又随同宁王府一家流放三千里路,亲自见证过宁王府的生离死别,为人所害的无可奈何。
宋迢迢这才切身体会到,宁王府上下为国浴血奋战,为民舍生入死的豪情壮志,以及因受百姓爱戴,功高震主,最终毁于小人诬告,君主猜忌,暴毙于风雪中的悲怆凄凉。
赵怀安认真聆听着,直到赵氏要去准备午饭,他随同顾成珏回到院中。
赵怀安轻叹道:“顾老将军赤胆忠心,定是遭了奸佞陷害,才蒙冤至此。”他攥了攥拳,终是向顾成珏问讯出心中疑虑:“小将军,老将军既不在此,那是去往何处了?”
顾成珏眸光黯然,沉声道:“家父因此劫,已故去了。”
宋迢迢眼见顾成珏的眸光逐步黯淡,心中一涩。
她小心翼翼用指背碰了碰顾成珏的手指以示安慰。这次顾成珏没有躲闪退让,而是一直定在原处,直到宋迢迢将手指移开。
赵怀安闻言是惊怒不已,他双目酸红,伤怀道:“这世道眼看着太平,却是小人当道,好人受苦。顾老将军那般好的人,竟也遭此劫难,真是老天无眼。”说到这,他攥紧拳头,遏制住强压悲痛之情,不想再惹人伤怀。
他一擦泪眼,深呼一口浊气,又道:“小将军可想再入军营?在下愿为小将军上下打点。以小将军的资质,定能立下赫赫战功,重振旗鼓。也好早日为老将军洗刷冤屈。”
宋迢迢闻言,立时就关联到书中顾成珏走出北疆的三个要素。
入军营,立战功,除奸佞。
但光在重返军营这件事上,顾成珏就花费了一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