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贵女看清须弥公主的真容的第一反应,是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小公主生了一张面中短、人中短的幼圆白桃子脸。
眼是鹿眼,瞳仁黑亮且大,浓睫毛茸茸的;唇是花瓣唇,饱满粉嫩,看着就柔软好亲。
除了尖尖下巴,面部所有线条都是圆钝的,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小羊羔般不谙世事的无害感。
不过嘛,美则美矣,可若说成是什么“犹如吸收日精月魄、受了点化的仙物般”,那还真是水月国的自吹自擂了。
这时,众人又不禁想起了百无一用的雾杳,觉得她也没那么废柴了。至少要是两国举办个什么赛美大会,还能把她拉出来溜溜,彰显一下琲朝地大物博、人才辈出,远非弹丸之地的水月国能比。
在众女眼里,小公主平平无奇。
在雾杳眼里,却是可爱得紧。
雾杳抬手揉了揉发痒的嘴角,感觉自己有馋得流口水的趋势。
须弥的父王母后都是云湄族人,她继承了三个与琲朝人迥异的特征:矮、黑、瞳色奇异。
皮肤漆深,似烈日西颓后、胧月未升前的炎蒸大漠;金瞳煌煌,如两丸桂花蜜。外加身量娇娇小小的,映着那一身水月国特有的薄纱金链、宝石琳琅的服装,别提有多像志怪话本里的小狐仙小精魅了。
雾杳本还打算借许明姌之手献上冰肌膏,现下又觉得根本没必要了。
须弥公主一见同样落单的雾杳,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带着一身宝石链子丁零当啷地跑了过来。
双手在层层叠叠的通透纱裙上揉巴了半天,仰着脖子,用红通通的琥珀瞳企盼地望着雾杳。
就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雾杳:“……”
前世她还在疑惑,水月国民风开放,盛行“父妻子继,兄死弟娶”的收继婚,就连琲朝,也早不讲究什么“七岁不同席”了。小公主哪怕是险些遭受污辱,也不该那么潦草地就吞金自尽。
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就须弥这个任人拿捏的小兔子胆,能平安活到这么大,都算是神仙显应了。
也不知她是天生如此,还是因比三朝那天的事吓坏了。
“礼”课在荫樾阁的二楼进行。
此处四面敞风,下临从莺时川引来的活水池子,一岸花树如烟,一岸竹影滉弄,池中锦鲤跃鳞,五光十色,如积金玉。
二楼凭栏处,还妆点了不少开得正烈的万寿菊,重跗累萼,花蜜漙漙,蜂争蝶闹。
侍女鱼贯出入,端来盥洗用的脸盆,行动间无一丝杂音。
周围的贵女们沾湿了棉帕,已经开始用香膏为彼此擦卸早上出门时画好的妆容。
只剩雾杳二人没有动作。
雾杳在心里长叹一声,终究是把“躲得公主远远的”这一人生目标暂且搁置下来。
她尽量保持不冷不热的态度开口道:“公主,看来一时半会得委屈您和我组成一组了。”
须弥的金瞳如烟花照空般一亮,头摇如拨浪鼓,涨红了脸,竭尽全力地嚎出一嗓子,将细如蚊呐的音量扩大到了细如蜂鸣,“不、不会!”
她乐呵呵地一步一趋地跟在雾杳身后,在雾杳位置对面入座。
礼课的内容很广泛,包含仪容。若是新入学的斋生,就会从描眉画黛、涂脂抹粉学起,但入学两年的抱素斋斋生们,早就不碰这些了。
夫子是在给须弥放水。
当时雾杳并没有类似待遇,所有课业是直接两眼一抹黑地硬学的,虽然须弥公主得益于身份特殊,但峣峣阙的博士们向来严以律己、严以律学生,优待不会持续太久。
毕竟。
想要成为英国公世子夫人的闺秀千千万,若是须弥的实力拿不出手,丢的不止是两国的脸面,她自己也会在贵圈中寸步难行。
贵夫人可比贵女难当得多。
很多时候,在峣峣阙学到的“艺”是一种交际手段。懂得了上流士族的吃喝玩乐、风月奢靡,才会被眼高于顶的贵夫人们看得起,也才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立志要当世家妇的姑娘们会如想做女官的姑娘们一样,前仆后继、悬梁刺股地想考入峣峣阙,也是这个原因。
须弥一入座,就迫不及待地要对雾杳说些什么,但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踱步过来,柔声嘱咐雾杳道:“公主初来乍到,对峣峣阙的课业不熟悉,你多担待些。若是剃得不好,我为你添上两笔,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的。”
“唔唔?!”须弥像个三岁小孩般,一动不动地由着雾杳摆弄,脸上的热帕子揭下后,她仿佛才恢复呼吸似的“哈”了一声,颊边带着热气氤氲出来的微微绯色,“剃、剃什么?!”
她的声音甜糯糯的,纵使此时惊叫,也不过是猫儿撒娇般的音量。
雾杳又拈起一张干爽的帕子,替她轻柔擦着脸膛,解释道:“画眉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