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杀祭品,不够!”许长喝道:“没刀,没斧子,怎么杀祭品,怎么放血,剥皮,割肉?”
陆雪屏少年身形,长腿薄肩,在这汉子面前,只显挺拔,却不魁梧,如同一枝韧竹,叶声潇潇,在许长以血肉垫起来的憎恨面前显得单薄。
他连发怒时出口的话都显得无力。他是在救人,遭了阻碍,忍不住发脾气,与许长自毁般的杀人全然不同。
“你非杀人不可?!”
孟妲敏锐地察觉到陆雪屏心软了,他发脾气,可是又心软了,因为听到许长也死了家人,他出口的语句意味转了方向。没有讽刺,也没有威胁。
孟妲觉得陆雪屏如果再说下去,可能就要开导许长了。
许长道:“不是我非杀不可,是这地方非要死人不可!没有红肉,白娘娘不会叫人进庙的!”
孟妲说:“地上有现成的尸体,你们搬一个先上山......”
许长吼道:“要活人!”
孟妲被他吼得一个激灵,心生怒火,隔着衣裳摸怀里的摘页籍。摸了两下,陆雪屏飞来一记警告眼刀,她把手放下了。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孟妲忍气吞声,躲在陆雪屏身后小声嘀咕。
陆雪屏顿了顿,放弃与许长争执。他推倒那摇摇欲坠的土墙,在哗啦纷飞的尘土中,侧身道:“先上山,想活命就跟我走!”
他头一个走出去。孟妲迟疑了一下,她对于离开这处可躲避的泥屋,下意识地抗拒。但陆雪屏才是她安全的保障,跟这帮侩子手呆在一块儿,也没有安全到哪里去。
好在外面有月光,有光也能得几分安心,孟妲攥紧了手,收起肩膀,快速跟着陆雪屏也往外走。
脚下的符阵似水,沿着她的脚朝外漫。
朔云剑将与它厮杀的东西钉在地上,志得意满地唧唧。孟妲瞧着眼熟,走到陆雪屏背后,伸长了脖子去望:“这不是咱们昨夜杀的那只鬼么?!”
原来它在外头时,背着月光,因而在屋内看过去是个巨大黑影,如今走出来,孟妲又看清它仍是白色的。它维持着之前被一劈两半的模样,如今一半叫钉在地上,另一半还在颤动,想要爬起来。
孟妲发出嫌弃又恶心的声音:“喔...”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不出是被恶心的,还是被吓的。
这玩意儿长得够吓人,身躯肥硕惨白,翻着肚皮,露出两列瘤子般的肉粒。好几个头颅黏在它身上,好似瘫子的脑袋,费力地动着,发出怪异而口齿不清的叫声。长手长脚摊开在地上抽动着。
“它,它怎么没死透啊。”孟妲攥住陆雪屏的衣角:“怎么杀不掉?”
后头的村民一个接一个的出来了,挨在一起,像被赶的羊群。就在不远处的白雾里,浮着一只又一只红色的眼睛,简直红得要滴血。准备着伺机而动。
村民围着陆雪屏站,他点了许长:“你领路。”
一行人沿着小路行走,孟妲紧紧跟着陆雪屏,拽着他的衣角。假若不是时机不对,以及双方还没有相熟到那个地步,孟妲是很想厚着脸皮让他背自己的。
别人的腿肯定跑起来比自己的要灵便就是了。
一行人从小路拐上山,两侧山林后退,逐渐变成了光秃秃的山地。雾气浓郁地尾随而来,那藏在雾里的红眼睛闪烁着,发出飘渺的尖利啸叫。
那声音很怪异,孟妲觉得像人声,听得浑身直发麻。与陆雪屏同步伐行走,战战兢兢,不停低头确认脚下的符阵。
没事,没事,岚燕城的符倒是十分可靠的,陆雪屏的本事也可信。只要符在,这一路上就是安全的,至于其他的,那就等上了山再说吧!正好她也瞧瞧那白娘娘庙。
然而众人开始爬坡上山时,孟妲走着走着,似有所感,忽然回头。
她看见那个半大的男孩儿站在下头的路上,身后是月光与弥漫而来,密密麻麻点缀着红色眼睛的白雾。他漠然地看着自己的同乡爬高走远,自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等等!”孟妲悚然一惊:“你上来!”
那男孩儿看见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笑了一下,笑容说不出来的扭曲。她看见他嘴唇动了动,是轻轻清楚的一句话。
“我找我娘去了。”
孟妲喊出了声:“拉住他啊!”
男孩扭头狂奔,闯入那片浓郁的白雾之中,妖物兴奋尖啸,追随着那个身影而去。
陆雪屏心都停了一拍,下意识就是抬手要再施法,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符阵已破,村民之中有人想拽住男孩,奔出去几步,又惊恐地往回跑。
“快走,快走!”
一个诱饵不够,那男孩也未曾将它们引远,骚乱的人群已经引起了妖物们的注意。白雾再度席卷而来,在尖叫中将人群冲散,这次没了符阵的阻挡,那些妖物的声音更清晰了,犹在耳边。
“别走散!”陆雪屏喊:“到我身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