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仙村村后是一个山坡,山上有许多树,除了有时有樵夫来砍柴,可以说是鲜有人至。我是神仙,不同于凡人,凡人要卧榻才睡得安稳,但是我却不一定。神仙有修为傍身,虽然可以像凡人一般睡觉,也可以外逐精神,与万物同息,与天地同气,不拘泥冷或暖,不拘泥于是卧榻还是房梁,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一身清爽,如拂灵台尘埃。
不过我从前在人间,大多数时候身边常常有人,要么在客栈,要么在屋顶上路檐下,有时又借宿人家,我一放空,便是无吐息,无知觉,若非神仙无可感应,也自然无法叫醒我,我怕我在房里躺着,叫人给拉去埋了。
我想反正不想在洞仙村里住着,又不愿意再走远,干脆就在林子里面打打坐,赏赏月,看看兔子,听听鸟叫之类的,倒也是逍遥自在。
我在林子里面做了好几天野人,突然便有了变数打断了我的“在三月三前绝对不踏出这个林子半步”的计划。
这个变数便是,诸星来了。
诸星,又叫猪头。我是少白君在灵泉口捡的弃婴,自小生长在云镜台,被惯得无法无天,而诸星确实少白君的亲儿子,是少白君和先夫人唯一的血脉。
诸星长我几千岁,是以我从小不是在少白君面前,就是被丢给诸星,让诸星带着我游戏或者教我些什么东西。诸星却实在是个猪头,缺心眼的东西,一点不肖他父母。
我小时候是一个对什么都很好奇很喜欢往嘴里塞的团子,吃过几次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少白君便对诸星说,若是不是能吃的,万万不可让我塞嘴里。有一次我见到地上有许多带着壳的麦粒,便认认真真去拈来塞嘴里吃。猪头看见了,犹豫片刻,大概觉得麦粒是能吃的,便一颗一颗地喂了我一肚子,到少白君发现时,我已经要吃吐了,好险差点被他喂噎死。那次诸星被揍得很惨。
再大一点,我和诸星就到处跑去玩闹,有时会外出或者去后山爬树。少白君为了让我们消停一点,便做了些玩具,给了诸星,让诸星分给我。诸星不想给我,于是偷了他夫子的戒尺给我,我拿着思考半天,去打折了少白君养的一窝仙草。那次诸星也被揍得很惨。
等我也上了小仙童的仙学,诸星便开始抄我的功课。神仙修习和凡人不同,神仙活得久,学的东西自然更多,我方在学认字时,诸星已经在学一些仙术之类的,可是他还是要抄我的功课,我很无语,夫子很无语,少白君脸上没什么反应,但是回去后诸星又被揍得很惨。
等到我历了劫,承了仙职,做了云镜台的仙使,掌管着人间命理因缘,猪头却成了个闲散神仙,四处游玩,好不快活,而我却被困在了三千亿循环轮转,纠结不清的因果之中。但是他一回云镜台,必然来我那里找茬,今日偷我的果子,明日放进来只虫子。我和他的修为可谓是一个天上云,一个空中鸟,他打不过我,常常被我揍得很惨。
但是我们竟然这么几万年都没有决裂,实在是天地第一奇闻。
猪头,哦不,诸星。诸星下凡来,自然是来寻我的,否则那么多凡尘俗世,他怎么可能单单来了这一个,又恰好了来了这一处,甚至精准地走进林子,将正在睡觉的我摇醒。
我睁眼看去时,本以为是个什么迷路的什么人,晃眼看去,背着月光,竟然是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郎,模糊的影中,显得沉静而温厚。我以为我是做了什么梦,于是抬手抓了抓面前的人,他沉静而温厚地吱哇乱叫道:“顾月懒你要干嘛!”
我:“……”
我愤怒地将手掐得更紧:“猪头你是不是有病!”
猪头是来寻我的。这不能更加明显了。
月下有影,树下无风,我们俩相对而坐,沉默了许久。
我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来寻我,故而有些心虚,并且现在我打不过他,故而更加心虚。
夜里只有月光,月色太轻,借来许多,也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觉得,他应该至少不会在这个时候和我算旧账,将我揍他的份趁机报复回来。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喂,顾月漫,我就是闭了个关……”
我脖子一缩,往后微不可查地挪了挪。
诸星咬牙:“你别以为你微不可查地挪一挪我就看不见!”
我:“……”
诸星继续激动道:“我问你,我就是闭了个关,我出来了你人呢?!”
我继续往后缩脖子。
诸星从咬牙切齿改为直起身子咬牙切齿:“我爹说你和那个谁,那个什么既远打架去了,你是不是疯了!”
虽然我常常揍诸星,可是他到底还有个哥哥的架子,他若是真的要□□我,我也只能缩脖子等刀来,毕竟如果他真的要□□我,那少白君一般是站在他那边的,毕竟这种时候,我常常是理亏的。
诸星掐上我的脖子恨铁不成钢似的发疯晃着我的脑袋:“顾月漫你是不是疯了!你打架能不能找个有胜算的人打!你找神君打架!你是不是有病!我爹说你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