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动静,能听见,就是离她不远
密林尽头跌跌撞撞,她终于看到了大片阳光。横于前的碧绿湖泊连接着火山山脚,波纹碎光下,深不见底,对恐水对她来说是死路
躲在湖边缓坡凸起巨石后,她将半个身子缩在水下。一转头,人麻了。猎豹缩来了她旁边,深黑泪沟龇牙时凶猛残暴
握刀威胁一连恐吓,一人一豹,借石头掩身,枪声靠近时,彼此僵持都没动
靛蓝晴空下,成朵白云绵连着翠绿青山顶那片环绕的雾。流弹倏然划破宁和惬意的自然风光表象,射进了湖水里。卜绪微瞬间屏息
“妈的破枪,就两发子弹能干什么!”
“现在古堡都让他们搞炸了怎么办,就带出来二十把”
“行了,活着出来不错了”
“刚刚又响了一声,不知道死的是谁”
“还能是谁,就剩弱了吧唧的那Z国娘们”
“玩都没玩到就这么死了?不信。找找”
“行啊。找!”
散装蹩脚的大杂烩外文,一字不落被她听个清楚
她这点防身术,在穷凶极恶的逃犯面前,根本不敢硬碰。她想苟到最后,她比谁都惜命
不敢探头。脚步似乎在分散。又似乎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几道
不过几秒,几个强壮男人间比纸都脆弱的联盟,在失去共同猎物后,转头就用枪抵住了弱势同伴的头
枪响的一瞬,却像打在了卜绪微骤缩的心跳上
她攥紧了脖子上还不等嘀声的项圈。旁边安份静伏的猎豹,突然一跃而起,炸毛嘶叫着蹿到岸上
飞溅的湖水惊了她一身。位置暴露,来不及犹豫,她第一时间冲上岸找下一处掩体
枪林弹雨间的拍岸声,始料不及。重重一下,她恍惚在一个猎豹脸上读出了惊悚
回头一眼,血液倒流,脸白腿抖。闯入视野的庞然大物,几乎令她失去呼喊能力
湾鳄!
在野外,这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王者,没有天敌的存在,成年体长四米,最长能长到七米
现在这么个要人命的家伙,就卧在她刚刚趴过的地方,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她俨然就是在看午餐
卜绪微几乎是没命在奔
火山脚下,前有枪后有鳄,旁边还伏着蠢蠢欲动的食肉动物。噩梦都不敢这么演!
大抵是那一瞬的恐惧远超这十八年来所有,以至于两边莫名的枪响混战都根本顾不及
她几乎是跌撞着,一跤绊倒在了来人脚前
“求求你……”
往日校园里恬淡姿颜全然溃散。白上衣脏乱败丧,渐空的背包重量像是压垮在身上。扑在地上也根本没有思索的在远离湖边,狼狈疲惫,牛仔裤早花不成样
不受控制的反应和怕到极点的本能,每一处竭力呼吸的毛孔都在疯狂叫嚣着一个信念
她不想死在这!
她是个亲妈不详的私生女,从小被血亲放弃。在凤凰男亲爹、刻薄女正室、冷血假母亲仨人眼皮子底下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压榨健康为同父异母的弟弟做储备药剂
那些被强行摁在病床上抽血抽骨髓的忐忑日夜里,她做梦都想活下来逃出去
身份不见光,仰人鼻息,活在底层。好不容易凭本事挺到十二岁,弟弟身体痊愈,不再需要她。那年却被当作垃圾灭口处理
她拼命终于跑了,自此成为个孤儿。活下来,自由了,却仍被正室视作眼中钉的追杀,东躲西藏
从穷乡僻壤一路半工半读考进富人扎堆的上城区念书,一刻也不敢放松
后来,她出头了。如愿将婚姻破碎的爹送进监狱,将卖女求荣的小三假妈送进去踩缝纫机。她亲手报了仇,终于不用再为生活担惊受怕
谨小慎微的努力了十八年,收获朋友、交到男朋友。踏实平静的日子不过才短短五个月,就被人生生搅乱拆散
被算计,被剥夺,于是她不甘,她反抗,可还是被舍弃。身不由己被逼到独自一人远赴国外,像一个久贫乍富的小孩,回到原点。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自由,小命难保
她也什么都不想要了
甚至可以连自由都不要了
她只想活下去
湖边泥塘湿软,野草茂盛,割她的脖子,划她的脸颊,她像是被地狱溢上来的浑浊牢牢拖住,无法挣扎
就算迫于现实,卜绪微骨子蕴着的那股坚忍不发的不服和傲气,也只允许她刁钻伶俐。就算曾经寄人篱下,她也从未低声下气
现在几乎是蹭着身子,够着这双在她面前定住的黑色军靴
“求、求求你…”
音在颤,手在抖,一字一句
“我不想死…”
“……”
两秒,凝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