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林泉的手机开了静音,在他从净堂里出来,晃悠在山坡后面修好的台阶时,才看见导演梁哥发来的数条消息:
“林总快来,我们拜完了!”
“猜猜谁来了?”
“再不来门口你就要后悔了,你绝对猜不到谁来了。”
“不猜拉倒,黄土老师来了!《雨落平原》原著作者!是个超!级!温!柔!的大美女!”
林泉直观地感受到了梁哥的嘴碎攻击,扛不住压力,赶忙从山坡上下来,回到殿前和大家汇合。
中间路过寺庙厨房,林泉意外地遇到了剧组的另一个同事——女主角张悬,她正蹲在灶台边,和一个光头老尼姑交谈。
“我们是一个剧组,我是其中的演员。”张悬用她养护得当的长指甲掐掉菜根,一边讲话,一边并不耽误她掐菜掐得飞快。
“哦哦猪肚啊。”尼姑很老了,连原本应该光溜溜的头皮都起了褶子。她半眯着眼,左眼睛里有着一层可怖的白翳。
张悬笑得温柔,浑然不在意老尼姑的模样。她靠在尼姑身边,一字一顿地耐心解释:“奶奶,我是演电视剧的,电—视—剧。”
老尼姑坐在竹制的小马扎上,佝偻着腰,冲张悬傻笑:“就是躲在玻璃里面唱戏的。”
张悬不假思索道:“对,我是唱戏的。”
老尼姑面前放了一大袋子菜心发紫的蔬菜,她坐在灶台前,偶尔还不忘往灶台里添柴火。黑烟时常从寥寥火光飘到她的脸上。
老尼姑掐菜根掐得很慢,还时常要抽出手,去抹一把眼角被烟熏出来的眼泪。
林泉走近了些,只见老尼姑的手掌肿大发泡,像是被吹大的气球,畸形的两根手指如同鸡爪那样并拢在一起,艰难地卡着菜叶,用同样肿大的另一只手拔下菜根。
张悬抬头看见了林泉,冲他笑了笑,然后快速挪动身体,蹲在了灶台出烟口前。这下黑烟便飘不到老尼姑脸上了。
张悬摘菜的动作极快,没一会儿老尼姑袋子里的菜就处理好了大半。
林泉默默看了会儿,没有催促,自行去找导演了。
导演梁哥一见到林泉,上来就握着拳头给了他当胸一锤,全然没把他当作金主上司。
“你小子,庙不逛、佛不拜,是不是不想为咱电影祈福了?”
林泉微笑着没有辩驳,捂着胸口夸张咳嗽,梁哥这才反应过来,扶着他的手,表情肉麻:“完了,忘记您是少爷了。”
林泉被他这般打趣也不恼,问:“你那通天高香呢?”
梁哥歪嘴得意道:“我那可是‘南无阿弥陀佛事半功倍金榜题名一飞冲天香’。刚刚庙里住持亲自领着小和尚,接过高香,说要帮我供奉在地藏王菩萨面前,诵经祈福九九八十一天。”
林泉打量着梁哥的破上衣:“花了多少钱请的?”
梁哥斜着眼,比了个“八”。
“八万八?”
“您搁这买车呢?八千八百八十八,这儿最贵的一条。”
林泉掏出手机就要转账,被梁哥一把拦下:“你干什么呢?瞧不起我?”
林泉老老实实道:“我怕你没钱还花呗。”
梁哥怒了:“我最近在线上当托福老师。哥也是会赚钱的,你别瞧不起人。”
——
林泉所言有依有据,他和梁哥相识在洱海边,因花呗结缘。
当时他把车停在路边,静静地听邮箱里的录音,那是他妈妈飞机失事前几分钟发给他的语音留言。
他刚要拿起手边准备了很久的水杯,突然一声闷响,一个人哎呦叫唤着,从在他的车前盖滑倒在地。
林泉下了车,只见一个披着油腻长发的瘦高男人,身上挎着个破木吉他,满脑袋的血,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冲不远处围观拍照嬉闹的人群怒喊:
“钱呢?我照你们说的,脑袋撞车盖子了。钱呢!我的五千块钱呢!”
“妈的臭傻x,脑子里缺根筋的蠢东西。”为首起哄最凶的男人,愤愤朝满脑袋血的吉他男脚下吐了口口水。招呼着兄弟悻悻离开。
吉他男显然是被骗了,他顶着满脑门的血追了上去,又被男人和他兄弟推倒在地上。
他再次挣扎着站起来,却也没有发怒,只是唉声恳求着,追在那群人身后。
他的软脾气换来了那群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戏弄,面对受了伤的吉他男,男人们连推带踹。
吉他男又摔倒在地上,林泉站在离他不到十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脑门上的血,滴落在柏油路面。
“兄弟,把你车撞坏了吧?多少钱,我赔你。”吉他男看见林泉,支撑着身体坐起来。
林泉把他扶起来,问:“为什么要用脑袋撞车?”
吉他男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沉沉,浑身酒味刺鼻:
“他们说,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