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迩遐长得不高,模样也不好看,脸上还有许多前赴后继破皮而出的青春痘。
蔺桷给他的评价是:丑。
他是这里第一个对她产生好奇的人,这种好奇中包含了关心成分,但和其他人好奇她为什么不留电话不同,后者充满了恶意。
所以尽管他其貌不扬,她还是友好地回答:“郭子聪你知道吗?我在听他的歌。”
曹迩遐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蔺桷疑心他的痘痘即刻就要集体火山喷发。
他自觉失态,连忙扭挤出一个笑容:“你爱追星?”
“追星”这个词简直侮辱了她对郭子聪的感情,自从向护身符发愿以来,蔺桷已把郭子聪奉为神明。
她虽然气急,却还是强自克制住了:“我不是追星,而且也不想听见别人说我在追星。”
曹迩遐觉得她的回答很有意思:“追星只是一个中性词,你好像把它误解为贬义词了。”
蔺桷认为没必要和一个不熟的人解释太多:“随便你怎么想吧。”
“你是不是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当然不是,除非我一个人去深山老林里生活。”
“那也不错啊,要是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告诉我。”
蔺桷重新研究过合同的各项约束条款之后,对将来要上的学,做的工作,甚至是找的爱人都很担忧,她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顺利活到50岁整:“你也太天真了吧,像我们这样的人哪有资格离开社会,没有社会的帮助我们很快就没命了。”
“你是个惜命的人。”
“惜命不对吗?你不惜命会到这里来?”
“惜命也是一个中性词,你又误解为贬义词了。”
蔺桷有些语塞,虽然她现在脾气好了很多,也不容易焦虑暴躁了,可长期以来形成的思维方式和待人接物的态度却没有因此改变。在与曹迩遐的对话中,她常不自觉把他视作假想敌。
曹迩遐见她不语,自顾自唱起郭子聪的《软壳》:“去年夏天的洪涝,淹没生命的喧嚣,我乘着软壳轻轻漂,来到死亡的泥淖……”
蔺桷像被漏电的水管触了一下,有一种刺刺麻麻的空白感,她无意识地抓紧曹迩遐的衣袖:“你会唱郭子聪的歌?可是唱得好难听。”
坐在不远处的陈怡竹大声笑道:“谁不会唱郭子聪的歌啊!在座的谁不会唱?”
大家跟着她哄笑。
郭子聪在年轻人中受欢迎的程度极高,当时大街小巷的商店莫不循环播放他的歌曲,老人孩童皆能哼上两句。
蔺桷一年多来一直在备战高考,除了回家睡觉就是在学校里温书,确实不知道郭子聪的影响力已经这么广泛了。虽然为他高兴,但是既然谁都有资格喜欢他,那么自以为对他而言是特殊存在的她,就好似一颗盐粒融化在了汪洋大海里。
她恼恨曹迩遐让她受嘲,而曹迩遐却出人意料地说了一句:“你比他们更懂得歌词的意境。”
蔺桷不认为他在奉承她,反而觉得言之有理。
喜欢上郭子聪是因为歌词精准唱出她的心声,除了歌词,他还像一个救世主带给了她生机,这些经历是普通歌迷不可能有的。
如果有一天她能够和他见面,她一定要好好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想着想着,蔺桷由怒转喜,痴痴地笑了。
曹迩遐摇摇头,悄悄走开。
当晚除了蔺桷、朱宵灯和曹迩遐,其他人都玩了个通宵。
早上所有人一起到护士站领取了档案袋,里面放有出院需知和复诊卡等资料,他们陆陆续续坐上迎接他们出院的私家车先行离去。
蔺桷、朱宵灯和曹迩遐三人头天晚上预定了下山的巴士,要等到十点钟车子才会来,所以蔺桷和朱宵灯现在还待在病房里。
正当蔺桷准备听歌缓解一下紧张情绪时,张护士走进病房来对她说:“蔺桷,你家里人让我告诉你,你到了炳夕市火车站后,你爸爸会到出站口接你,你注意着点,别错过了啊。”
蔺桷如同被人闷头打了一棍,许久缓不过来。
朱宵灯的震惊毫不逊于她,蔺桷说过她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的。
“小桷,你不是告诉家人你在集训吗?你爸爸怎么会来接你?张护士是不是搞错了通知对象?”
蔺桷立刻赶往护士站,不多一会,朱宵灯看见她满脸疑云地回来:“宵灯,张护士没通知错,她连我妈和我继父的名字,还有家庭地址都和我核对过了!”
“他是你继父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蔺桷摇头,张护士只知道这些,而这时想去找研究所管理层的人打听细节已经来不及了。
巴士马上就到,返程火车票是用剩下的最后一点钱买的,绝对不能错过,何况……叔叔还等着她。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回家,她该怎么面对他们?不弄清楚泄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