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耳朵,还有左手的三根手指,都算是轻伤了。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也不能保证安全度过一晚,我和另外几名追查兵先后来到这里,等我找到他们,身上已经腐烂,肚子也被掏空了。”
檀昭正要开口,他又说:“我曾是避难所的登记员,从来没有记载过你的信息。”
当太阳西沉,没入山脊的另一端,山影也掠过河谷东侧,移向刀锋般的巨大山壁。然而,檀昭再无心思观赏这里的景色。她饱受惊吓的心被一种叫做紧张的情绪俘获了。
她把手伸进口袋,拨弄着探测仪,试图缓解自己的无措。
然而邬暮行并没有任何表示,他牵着骏马往前走,在泥地上踩过一个个脚印,斗篷偶尔会剐蹭到探出来的树枝,好几次檀昭都担心尖锐的刺头会将它撕裂,可是它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
“或许你来自别的基地。”邬暮行继续说着,他那匹高壮骏马不耐烦地吐着气,而他更像是喃喃自语。“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生火材料,往前走吧,我会尽量保护你的安全。”
事情至此,檀昭别无选择。既然陌生人已经发话,也只有照做的份儿。
邬暮行打前锋,牵着他那匹长毛的马,在矮树丛里小心翼翼地行走。昨夜下了一场暴雨,这会儿树丛底下有许多石块、树根和水洼,一不小心就会摔倒。
檀昭跟在后面,偶尔还能看见路面上或是树枝上挂着几具骨架,风吹日晒。
暮色渐沉,无云的天空转为淤青般的深紫,然后没入黑幕。星星出来了,新月也升起。就这样,在这个陌生的阴森山林中,一切都在发抖,随后,又复归于寂静。
檀昭心事重重,被猛然停下的邬暮行伸手挡住前进的道路。
她望了过去,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生花豹。
据说,当你碰到一头猛兽时,如果你有胆量照走不误,别回头张望,不慌不忙,那野兽便不敢上前只是斟酌你是否有反抗能力,起码还有一线生机;而要是你露出害怕的样子,要是你加快了脚步,它便会疯狂地向你扑上来,咬上你的喉咙。一旦被它咬了一口,你就没法生还了。
可是,人类遇到这类猛兽,常常来不及反应,双腿就已经跑出去几步了。不过,如果旁边有个胆量非比寻常的同伴的话,还是有一定概率脱险逃生。
檀昭想知道他们该怎么做,这可是个极大的危险,因为稍不留神他们就会把小命交代在这里。她还在寻思‘这事儿十万火急’,或者暗想‘手里的工具能不能让自己侥幸逃脱’,不过陌生人可比她果断,没有丝毫的迟疑便做出了回应。
“靠后。”
邬暮行迅速拔出背上的一支剑,刀光剑影之间,花豹也奋力直扑,前爪抓向他胸口交叉的皮革绑带。他一个轻巧的回旋,便让花豹失去了平衡。剑鸣清响,长剑的光华在昏暗的山林中起伏跳动。
黑顶森林顿时发出咆哮,成群的黑鸦鸟雀从枝头四散开来,盘旋在头顶像是一定巨大的帐篷,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笼罩住森林中的所有生物。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花豹紧紧抓住地面,旁边的一根枯干在打斗中被掀翻了,露出地下的根系。
花豹蓄势待发,像陨石砸向星球般势不可挡。檀昭吓得嘴唇发抖,恐惧地盯着花豹被划开的背部——一大块肉团还掉在了泥地上,身下有一摊蔓延的浓稠血迹。林间的咆哮洞穿了檀昭的耳膜,带回了她的呼吸,也带来连连的呕吐。
然而花豹并没有发出猛攻,而是低吼着警告两人不要靠近。
邬暮行背靠骏马,全身保持警戒状态。他双手持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花豹没有再动,仿佛冰冷的恐惧爬上它的面孔,蔓延在四肢,扼住了它的喉咙,继而弓着背部像是催促着他们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檀昭适才以手护脸,等了半天也不见任何声音,放下手才看见这令人称奇的一幕。很快,她就注意到花豹腹部微隆,如此只守不攻的行为让檀昭猜测这花豹是否事出有因,才会选择防守不攻击。
“不知道,从未见过。”邬暮行谨慎地抬头看了眼周围,树丛间只有呼啸的风和野兽们在各个方向传来的嘶吼。他拉过檀昭,送她上马,一边将长剑与匕首入鞘。当他踱步时,花豹侧目而视,毫无刚才雄伟之气,待他们离开才消失在原地。
他不是个迷信的人,意志也算坚强,但还是不由得为眼前这诡异的景象弄得摸不着头脑。为避免意外横生,他跨越上马,带着檀昭迅速离开这个地方。
空气中的血腥味逐渐变得寡淡,头顶的天空也升起了无数颗冰冷的星星,它们的星光犹如霜雪一样,把没有热量的光亮倾泻下来,像一块苍白的裹尸布似的把世界包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