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碗红汤——” 说话的女声像是被掐住了嗓子的老鸹,既干巴又嘶哑。 话音刚落,一只枯瘦的手搭上了沈靛的肩,沈靛感到肩部一凉。 女鬼干枯的手扒开覆在面部上的黑发,一条血红色的长舌蜿蜒而下。 凸起的双目只剩下眼白,血顺着眼球滴拉下来,落在了木桌上。 女鬼凑近沈靛,苍白的脖颈上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嘿嘿,你身上的气息怎么不一样啊……” 女鬼的脑袋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沿着勒痕分裂开来。 引魂女端上一碗血红色的汤,似血的汁液迸溅开来:“你敢打他的主意,你不要命啦!我看你在幽都也算是死得腻了。” 女鬼接过红汤,猛的往口中灌下,有几滴红色的汁液迸到沈靛的手背,沈靛顿时感到一阵灼热之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粘稠稠的血腥味。 “老规矩,一碗红汤,十幽石。” 引魂女伸出手,接过女鬼递来的幽石。 沈靛感到十分新奇,盯着空了的汤碗打量许久。 引魂女收走茶碗,解释道:“幽都茶馆中最常卖的便是红汤,红汤也是最便宜的。红汤可以帮助鬼魂恢复些鬼力,让他们有气力受刑。” 引魂女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女鬼远去的背影:“瞧见没,她是个吊死鬼,吊死鬼是自裁,在我们幽日日都要前去天罚狱自行领受寒冰之刑,受满五百年才能入轮回。” 茶屋之内走出一个男鬼,男鬼的额间的叶片印记不断地闪烁着绿光:“我要一碗——要一碗清茶。” 引魂女冷哼一声,眼球向上翻了翻,只余下眼白“你今日的活都做完了?” 男鬼看起来很虚弱,连声音都是虚浮着的,手中捧着一垒的文书:“做完了……我已经将计薄都整理好了。” 引魂女上前将他手中文书一把夺去,讥讽道:“清茶二十幽石,你喝得起?” 男鬼一直垂拉着的脑袋突然抬起,怔怔地望着引魂女道:“可——我可以。” 沈靛不禁感到好奇:“清茶和红汤有什么区别?” 引魂女撇了撇嘴:“没什么区别,效果都是一样的,不过清茶看上去更像人界的茶水罢了。” 沈靛望着茶馆内越来越明亮的磷火,幽蓝色的光不断地跃动着,他在想寒矜还要将他晾在这里多久…… * 泠泽瞟了一眼寒矜,没好气地说道:“你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你徒儿就要趴在我这茶馆的桌上睡着了。” 寒矜将赌具盒丢到了泠泽手中,径直坐到沈靛的身边:“我回来得有些晚了,你有没有想我?” 寒矜边说边凑近沈靛,骨节分明的指节抚上他的发丝,墨黑色的发缕绕着她的指尖缠了一节又一节。 沈靛一怔,将脸从她身侧移开,望了一眼自始至终都漆黑如墨的边际:“还好——幽都似乎不分白昼黑夜。” 寒矜撇了撇嘴,将手从他发间放下,目光一转道:“泠泽,我有件事要问你。为何我自琉光镜中回来带回来的花种虽已开花,但却生长得极慢?” 若按照如今花灵的生长速度,恐怕还未等到阳灼之气生出,沈靛就将承受不住这黄泉道上的极阴浊气。 “若想在幽都种出凡界的花,必须得到花灵选中之人的献祭。只是若想让花长得更快些,想必还是需要生魂泪的灌溉,并且要息土之壤固根。” 寒矜眉头微皱,挥了挥手,一旁托腮记账许久的姜宁便意会了她的意思。 姜宁走到茶馆外,将“打烊”的木板挂了上去,慢悠悠道:“你再多来几回,泠泽的茶馆生意迟早要赔本。” 寒矜将木桌上的赌具盒打开,轻飘飘地取出叶子牌:“赔本就赔本了,你觉着幽都的幽君会比我这邢官还穷?”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个头,对着桌上的赌具盒义正言辞地喊道:“幽都——禁赌。” 寒矜眯了眯眼,将视线移了过去。 一个穿着还算得体的男鬼手中捧着一垒的文书。 “这是哪冒出来的?” 姜宁瞟了一眼,道:“哦,前几日跟你提过的。就是那个大闹刑衙的猝死鬼,叫张浩生,如今还在茶馆里打杂。” 张浩生浮到了近处,又重复了一遍:“幽都——禁赌。” 他成功地吸引了寒矜的注意力。 上一次这样让她头疼的鬼还是承安镇里遇到的女鬼阿竹。 寒矜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先跟姜宁沟通一番:“他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