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庙似是荒废了许久,摇曳的烛光倒映出庙外三尺深的荒草,寒凉的雨滴落在草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破庙内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年久失修的神像上满是裂痕,甚至辨认不出这神庙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滴——嗒”,一滴雨自屋檐坠落,落在了张浩生的脸颊上。 他伸手擦了擦雨水,抬眼去望那摇摇欲坠的木质瓦顶。瓦顶上留了一条细缝,雨滴顺着尘土窸窸窣窣地落了下来,直直地砸在他的脸上。 阿桔抱着花篮往后挪了几步,空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公子不如坐过来些……” 张浩生垂下头,身子背对着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眸:“不妨事的,孟子有云‘男女授受不亲’,浩生不敢逾礼。” 这破庙统共便这么大,也只有这香烛前的一块地方还算暖和。 阿桔努了努嘴,见他冻得浑身发抖:“阿桔没读过书,不懂公子说的道理。但阿桔知道,这道理并不能让公子暖和些。长夜漫漫,公子难道要与冷雨为伴吗?” 张浩生愣了片刻,缩紧了身子道:“姑娘不懂可以不循古礼,可浩生是读书人,不能……不能坏了规矩。” 阿桔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夜渐渐深了,庙外的雨声也愈来愈小。香台上的烛火越来越暗,烛尖上倏得泛起了幽幽的蓝光。 香烛处传来一阵奇异的声响,“吱——吱”。阿桔微阖的双目缓缓睁开,直勾勾地盯着眼前那根烛光稀疏的香烛。 跃动的蓝光越来越长,香烛前斑驳陈旧的墙面上浮现出一道深黑色的虚影。 虚影从香烛的低端抓起一节,放到口中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时不时地发出诡异的咀嚼声。 那香烛越来越短,最上头的火苗也越来越小,眼看着就要熄灭了。 墙面上的虚影越来越大,阿桔忍不住惊呼:“啊……那是……那是什么?” 张浩生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顺着阿桔的尖叫声转过头,见到这番场景,毛骨更是一悚。 张浩生揉了揉眼眶,喃喃道:“一定是梦……一定是梦!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鬼影从香烛里抽离,两只化为白骨的手在香台上游走,几滴香油溅在这两只手上,在幽蓝色的光下更显诡异。 幽蓝色的磷火浸染在白色的雾气里,缠绕着剩了小半截的香烛。 那香烛一点点化开,白骨的指节发出“咯吱”地声响,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张浩生这下确信自己没有看花眼,颤抖着挡在了阿桔的前头:“姑娘别怕……我念些经咒,超度超度它便好了。” 他也不知这番话是在安慰阿桔,还是在安慰他自己,强作镇定地阖上了双目。 张浩生从前也没读过什么经咒,如今脑子更是一片混乱,乱七八糟地一通乱念,也不知念对了几句。 张浩生的身子正止不住地颤抖着,合起手掌的指节也不受控制地抖动,几滴冷汗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阿桔唇瓣微勾,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怎么看上去比她还要胆小。 怎么会有这样愚笨又傻的男子,明明自己怕得不行,还要强作镇定。 只是有他护在她身前,她很安心。 不过这只香烛鬼大约只是想捉弄他们,并没有存害人的心思。 香烛鬼一般只喜欢躲在庙里啃食香烛,借用香烛里的愿力,留在人间。想来这庙的香火不好,这只鬼实在饿的紧,才会在人前显现出鬼影,但它并无害人的心思。 阿桔斜靠着庙中的柱子装作熟睡的模样,实则眸中睁开了一条细缝,观望着不停默念经咒的张浩生。 整个后半夜他都在念不知从何处听来的经咒,念得振振有词,又念得无理无据。 有几句大约还是他自己胡诌的,阿桔费了好大劲的才控制自己没有笑出声来。 那香烛鬼将香烛啃得只剩一小截时,默然地爬回了鬼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鬼定然不是害怕张浩生念经咒,大约是来来回回听这几句,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实在是忍不了,才会乖乖地将鬼手缩回去,重新躲了起来。 就连她,都听得有些乏了,靠着柱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 雨后的天空变得澄澈了起来,空气弥漫着一股花香混杂着泥土的清新气息。只是这花香他再熟悉不过,他已然闻了一夜。 是桔梗的香气,一股淡淡的清香,让人心神宁静。 昨夜的那段奇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