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进了马车,看见云嫣,他慢慢揭开了蒙面的黑布,放下了兜帽。
云嫣分明瞧见,那人竟是靖王!
今天是靖王领兵发往辽东之日,按照皇帝旨意,他理应在兆寨大营,准备率军出发。
云嫣手中的黄铜簪子“当啷”一声掉在车板上。她眼眶一热,不由自主就伸开双臂,扑进了靖王的怀里。
“嫣儿!”靖王唤她。她的一头青丝泼在了他肩上,他闻到了她发间熟悉的香气。
“殿下!”云嫣哭道,“嫣儿一路上只担心,再见不到你了!”云嫣终是尝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
“傻丫头。”靖王微微笑了,语气亲昵。他抱着她,一下下抚摸着那头顺滑的秀发,“我已打发人去锦乡侯府上报信,让他们准备好迎你回府。”
云嫣仰脸看他,却又听他道:“现下咱们已经到了你娘的坟上,先去给娘磕个头吧!”
云嫣先是一怔,随即点点头。她擦了擦眼泪,跟着靖王下了马车。
锦乡侯姜家的墓园子,正座落在永宁门往南几里路的九锦台。墓园子当年虽修得高大气派,却因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败。靖王与云嫣一路找去,终于找到了姜毓的坟墓。可怜姜毓堂堂一个侯府独女,她的坟如今荒草丛生,石垣上苔痕斑驳。
云嫣心知,如今在爹爹心里,娘已是被揭过去的旧人了。她心头不禁微微刺痛。
靖王拿剑鞘打开了野草,开出一片平地来。他一转身便拉了云嫣,撩了袍子一同跪在地上。
云嫣心里一惊,呼了声:“殿下!”
云嫣十分惶恐——靖王乃是天家之子、亲王之尊,而她的母亲仅仅是士族之女,靖王怎么能跪她母亲?
然而靖王却不是个理会旧俗世故之人,只听他道:
“小王姓赵名简,今日与嫣儿来此拜谒夫人。望您泉下有知,保佑嫣儿和小王幸福顺遂。小王发誓,终此一生,对嫣儿一心一意、不离不弃。请放心将嫣儿交予小王,必一辈子如珍如宝,好生待她!”
云嫣听他一径说话,早已心下激荡,脸上红霞乱飞。
这才意识到,靖王来此之意。她抬眼看向身边的靖王,只见到他凌厉的侧颜,紧抿的薄唇,深陷的眉弓。他双目平视前方,眉目间透出刚毅之色。
云嫣不觉面皮烧烫。靖王先前随口说出来是一回事,这次竟在娘的墓前起誓,可见用心至诚。靖王所提之事,她一万个愿意。她自此明白了靖王的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等祭拜过母亲,云嫣由靖王携着从墓园出来,却忽见眼前一抹黑影闪过。那速度快如疾风,却不带一丝声响,云嫣心中一骇。靖王早已将云嫣护在身后,手按剑柄,一双鹰目环顾四下。
却再没有一丝动静。
云嫣遂想起早前自己刚刚回来京城,独自来此祭拜,也见过此景,忙将当时情形告诉了靖王。
靖王浓眉微蹙,道:“此处不宜久留,先上马车!”
于是,靖王一路护着云嫣,迅速登上了马车。
从姜家的墓园回锦乡侯府的路上,靖王弃了马,与云嫣一同坐在车上。
方才那一幕教人心惊。这次连靖王也看见了,绝非云嫣错觉。云嫣忍不住问靖王:“莫非姜家墓园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靖王微笑,揽过她入怀,道:“我从不信鬼神之说。若真有鬼神,天下将不是眼前的天下。不必担心,我一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
云嫣点了点头,将头靠了靖王肩上,心里渐渐溢起满足。她一双眸子盈盈的,满心满眼都是靖王的影子。靖王低下头看她,轻轻揉捏着她的小手,与她道:“明日我便要启程……你要听话,在府上乖乖等我。”
云嫣抬眼看着他,一双大眼睛乖乖的,却道:“我只听你和哥哥的话,别人的话,一概不听!”
靖王笑着捏她的小鼻头,道:“我的话,你何曾听过?”
他语气里有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惹得云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子把头埋进靖王怀里。
靖王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缓缓道:“我走后,靖王府一切人等,你可随时差遣。外祖母很疼你,想去镇国公府,无需递帖子,可随意出入……”
云嫣静静听着,应道:“我一定在府上好生生的,不随意叨扰她老人家……”
靖王一下下抚着她,终究不放心。
云嫣若果真是因为思家心切,才打算回锦乡侯府的,倒也罢了。怕就怕她做傻事。她说她头一个恨的便是她爹姜谦,靖王莫名担心,担心她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你只管回府认亲,莫提哥哥之事。”靖王在她耳边道,“侯府上与威远卫勾连的主使尚未查明,不要打草惊蛇。你回府后,也不要轻举妄动。一切有我。”
云嫣点了点头。
一径说着话儿,马车已经驶入未央大街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