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几日,张巡和许远跑遍了所有南八经常出没的地方,也几乎问遍了每一个他们能想到的人。 可除了在他们眼里,南八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个不讨喜的角色,人们在听到那个脸上带一道伤疤的小子竟然失踪了时,脸上原本恐惧又嫌恶的表情立刻转化为了欣喜,仿佛这个世界上终于少了一个祸患般开心。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为祸一方的小霸王去了哪里。 日复一日,他们始终一无所获。 只有一个人,对南八的失踪,既不焦急也不欣喜,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一样波澜不惊。 许大人,在面对每天焦急不安的他们俩时,用他一贯沉稳的语气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或许南八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呢,你们要相信他,南八是个懂分寸的孩子。” 南八懂分寸? 许远和张巡无力地对视一眼,苦笑。 随后又赶紧辞了父亲,继续在新城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寻找。 “是我错了,”许远沮丧地坐在张巡家小院子里的竹椅上,自责道:“是我一直在替他做决定,自以为是惊喜,却完全没有问过他的意思。” 张巡对南八的不告而别又气又急,恨不得把这小子挖地三尺,揪出来打一顿。 不是朋友么?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好好谈谈的? 他没好气地说:“南八这混小子,今天抢这个,明天抢那个,伤人伤己,终是不对的。”随即又摇了摇头说,“你别自责了,南八那个臭脾气,我都恨不得打他一顿!” “那也得先把他找出来再打呀!”许远向虚空中挥舞拳头。 一个荆钗布衣的妇人缓缓地走来,给他二人各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放下面碗和筷子之后,她将手在围裙上揩了揩,热切地招呼他们快吃。 看上去,妇人的足疾已经好转不少。 “谢谢伯母了。”许远恭敬地冲妇人行了一礼。 “哎呦,这孩子,别这么客气!”妇人欢喜得眼睛弯成月牙,心里赞叹着这孩子的妥帖与懂事,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不过自己的儿子也不差,就是这衣裳朴素了点。 这几日最高兴的人,就是张巡的母亲了。 自从得知儿子每日是在和许家的公子来往,她那颗悬着的心可算是落进了肚子里。 许家好!教出来的孩子,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和南八那个小泼猴完全就是云泥之别,儿子与许家的儿郎交往,总归是错不了的……她拍了拍许远的肩膀,亲切地说,“别拘着礼啦!快尝尝伯母的手艺!” 她心里盘算着过几日再花几钱银子,买几匹好布来,给儿子也做一身俊逸的新衣裳。 可就在这时,一枚尖锐的小石子越过院墙,擦着她的鬓发飞了过来,啪地一声落在了面汤里,汤水四溅。 这行为……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干的,可没等她发火,面前的两个少年就将面碗一搁,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哪里还有什么稳重妥帖的样子,毛毛躁躁地像极了那个无法无天的少年。 冲出小院的两个人,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南八的身影,只有一块土灰色的布条绑在一根碧绿的竹子上。 那是南八的衣服! 二人冲了上去,将布条扯下,摊开,只见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 “码头。” “你知道富春江岸边有多少个码头嘛!” 竹林之下的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怒吼。 声音之大,把母亲拿在手里的碗筷吓掉了,还惊起了一大片栖息竹林的小鸟。 突然,张巡捏着那块土灰色的布条,心生一计。 “阿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张巡将布条凑到一条黄狗的鼻子前,再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许远在一旁目光灼灼地看着。 阿黄吸了吸湿漉漉的鼻子,突然伸出舌头,咧着嘴向东边跑去。 没多费力的,俩人就跟着阿黄一路追到了七里泷渡口,只见阿黄奔跑到岸边,两只前爪已经没进了浅浅的水中,就无论如何不能再前进一步了,只能一个劲儿地冲着对岸的方向狂叫。 “是跑到对岸去了么?”张巡不确定道。 突然许远指着河中间一叶小舟,兴奋地喊道,“快看!那是南八!” 张巡朝那叶小舟看去,只见小舟上坐着一个身穿土灰色衣裳的人,背了个包袱,背对着他们。 “快追!”张巡拉着许远,飞快地跳上了岸边停着的一艘小舟,焦急对船夫说,“麻烦您了!赶紧开船吧,去追前面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