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在叫,人坏掉。
许恪想起了电脑屏幕上无数滚动的弹幕。她马上就要热坏了。
T市愧对江南小城之名,梅雨过后的太阳嚣张至极地烘烤着整个市区,连绿化带里的灌木都懒得长出叶子。
妈妈对她很是歉疚地说:“高考前把你喂得太好,你又不运动,考完了就上驾校学车,保准瘦十斤。”
岂止是十斤,许恪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水份都蒸发的一干二净。视线里的空气在扭曲,她隔着热浪看见“交运驾校”几个大字,知道自己终于磨蹭到了地方。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自己脑子进水,因为不想早起坐公交,竟然选了这么个离家两公里、门前马路在施工、必须走着去的驾校。
许爸爸常说:我们家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懒。”
班主任也痛心疾首地说:“许恪,你怎么能懒到这个程度呢,文综大题只写关键词交差,学习委员你别当了。”
许恪无所谓,作业嘛,又不是高考……高考都没能让她勤奋起来。她想好了,成也自己败也自己,哪有那么多可抱怨的。
手机响了,她接起,妈妈在里头喊:“到没到驾校?成绩中午出来,我们帮你查,你练车别分心。刚才你们学校的家长微信群炸了,今年理科省状在实验一班,太有光了。”那边工地咣啷咣啷的,许恪哦了几声,挂了电话。
她看看电量,掏出纸巾擦去上面的汗水,一会儿排队练车的时候百度搜搜。
理科省状……她是文科生,没概念。
老驾校不在郊区,场子很小,纵然是能热死非洲佬的天,办公楼地下还是聚了一大批等车的人,或坐或站,拿扇子拼命扇风。
有人骂骂咧咧的指着在上坡的教练车:“那个人都开四圈了,说好每人两圈的!”
那车子是手动档,上着坡突然往下滑了足足半米,后头排队的人低咒一句,“又得等到十点半,还要上班呢。”
许恪迷茫地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十点不到她就起来了,悲哀。她个子小,轻松从人堆里挤进去,从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垫在水泥地上靠墙坐,看科目二的人跑圈。直行,侧方位,拐弯,上坡,S道……一共九辆车,不知何才能轮到自己。
正在上坡的手动档车还没拱上去,后头的车喇叭震天,坐在副驾驶的教练踹开车门,雷霆般大吼:“下车!”
开车的是个学生模样的漂亮女孩,委委屈屈地说:“教练,我有点晕车。”
教练被汗水湿透的背一颤。
紧接着学生妹就被赶下座位,扶着脑袋跌跌撞撞地朝屋檐下走过来。吼累了的教练瞪着她,招手叫后座的老学员继续开,自己进办公室吹空调去了。
“许恪!”
漂亮女孩看见她,顿时满血复活,兴奋地朝她挥挥手,从包里拿出小电扇对着脖子猛吹:“你也来学车啊!热死我了!”
许恪也对她笑,摇摇手上没开过的矿泉水瓶:“班花妹妹,喝水么?”
林馨和她一个班,是全校公认的清纯美人,早就被S大的播音主持专业提前录取,日子过的很舒服。
她娇嗔:“不用啦,我早上七点就来了,得马上回家去做饭。倒是你,来这么迟,要等到下午才能回家吧。”
许恪道:“没事,看人多就不练了,下午再来。你太勤快了。”
林馨神秘道:“你别看我车上的教练凶巴巴的,长的真是帅,我对大叔最有好感了,就忍不住求着他多开了两圈。报名报的早,教练都可以挑!你是哪辆车?”
许恪道:“人多车少,也是这个教练,不过是另一辆自动档。刚练完倒库,今天第三次上科二。”
林馨走后,她百无聊赖地划开浏览器,输入“A省理科状元”几字,果不其然出现了一堆词条。
越然,十八岁,毕业于T市一中,力夺全省魁首。旁边是一张证件照,蓝衬衫的男孩子在白底照片上居然有些惊艳。
教务没有打电话让这位的理科生去校长办公室合影么?许恪想了想,她似乎没见过这个男生,文理科的楼层不一样,她是平行班,状元大人所在的实验班另有一栋小楼。
她关了手机,抱膝继续坐在墙角的阴影里,头发上滴着汗珠。报纸湿了一小块时,她起身走到水泥路边,车子稳稳地停在面前。
车里没开空调,学员们不愿意坐在车上等,都在外面交谈,她记得顺序,在自己前面来的阿姨开完,就到她了。
副驾驶坐了个人,低着头摆弄手机,应该是不想加入聊天的清高学员。
许恪拉开驾驶室的门,系安全带,调整镜子,踩刹车,挂D档。
车子慢慢地起步,她双目直视路面的标记,心里很踏实。教练放心她一个人练,是不是说明这几天发挥不错?
冷不丁一个声音飘过来:“太阳大么?”
这嗓音低低的,清朗中带着点儿天生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