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穿起来又暖和又省力的。
只因柳士沅初到任上,少不得要去田间地头,士绅百姓家走访一遭儿,探一探民生,访一访民情,一县里的山川林泽总要心里有数才好,走的路多了,鞋子已磨破了四五双。
一双读书人的脚,现已磨出茧子了。结茧前每回泡脚,都要倒吸一口凉气,顾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就着忙起来了。
此情此景看在仪芝眼里就更要生气了,她娘忙着关心她爹的衣食住行,却有那不长眼的暗戳戳打起了她爹的主意?不知道这家是靠谁吃饭的么!
当下跑过去,挨着顾氏的腿,扭股糖似的粘着她,引着顾氏将精神放到她身上,伸出小手往内书房的方向指一回,一时急起来口齿又含糊起来,“苏房,鸭头,爹爹,豁茶。”
顾氏拉了她的手拍一回,“你年纪小,那个不能多喝,仔细夜里走了困。”她自然想不到她年仅两岁的女儿能理解丫鬟爬床这样艰深的问题。
仪芝慢慢冷静下来,渐渐回过味来,怕是谁都会把她的话当成孩子话,由她来说这件事显然没什么效用,眼下难的就是该怎么让顾氏知道这件事,更加棘手的是,那个丫头本来是她不曾见过的。
她从顾氏身上站起来,气恼地揉搓一回红绫袄儿上绣的一丛小兰花,顾氏拘了她的手,替她理一理发皱的衣裳,再将她的小手包在自己掌心里,她刚从外头进来,手还凉浸浸的,“作什么揉搓起它来,仔细绿云着了恼,以后再要这样好的针线就不能够了。”
绿云正从笸箩里捡了布片子比一回颜色,闻言笑着抬起头,“太太这话可是将人看小了,只要姑娘乐意,我就是天天绣了给姑娘揉着作耍也甘愿的。”
绿绮将她取笑一回,“你倒是甘愿了,只怕我来不及给你这蹄子找布料子。”
她两个一来一往凑着趣,顾氏就也跟着笑,只有仪芝心里急得火烧一般,从顾氏手里挣出来,回过头张了眼睛将绿枚望一望,径直往她自己的碧纱橱里头去了。
绿枚教她把眼那么一望,心里打了个突,她近来是愈发看不透姑娘了,明明是个孩童,可有时候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却费人思量,奇怪的是姑娘似乎还只偏生当了她的面这样,教她时常要把一颗心提起来。
提是不敢和人提的,哪怕是着了太太的意来提点她的绿绮,也不敢跟她透出半个字来,她再比别个拙些,也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是该烂在肚子里的。
当下敛了神色,循着仪芝的步子,走到后头碧纱橱里去了。
到得里面,果然见仪芝坐得端端正正的,肃了一张小脸,见她来了,一字一顿,努力捋直了舌头,张口叫一声,“绿,枚。”
姑娘平时也有些时候像个小大人,也从没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就有些着慌,像是有什么顶厉害的事情要交待,心里头怦怦地跳起来,打起精神勉强笑一回,“姑娘可是困倦了?”
却见仪芝动也不动,还是那副神情,又仰了脸直直地将她望着,“绿,枚,泥,个来。窝有,四情,问泥。”
只好忍着慌乱挨近前去,唬得要哭不笑,怕怕地喊得一声儿,“姑娘。”
仪芝点一回头,心底庆幸早作了打算,不然就真的没处儿说了,暗恨自己说话恁费劲,跳下螺钿床,抓起桌上的炭笔,小心翼翼地写起字来。
她现在人小手小,握不住笔,柳士沅就去画铺子里给她寻了炭笔来,教她没事自己在纸上划字顽。
炭笔虽然随便划划还算方便,真个儿写起字来却是个容易断的,仪芝小心翼翼地好容易写清了来龙去脉,摊在桌上引着绿枚来看,绿枚看了半晌,再出声就带了哭音,“姑娘,奴婢不曾识字。”
仪芝:……现在换大丫头还来得及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