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罗身上的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脑袋来,对她朝桌上努了努嘴,“好妹妹,我懒怠动弹,你帮我倒杯茶再去罢。”
绿枚提着的一颗心放下来,笑也笑得松快了,手快脚快地给绿罗倒了茶,转身出去就要把门带上,“姐姐这两日身上不爽快,外头风大,冒了风就不好了。”
绿罗一口暖茶刚刚咽下去,眼见着门要合上了,扯了嗓子喊一声,“哎!你给我留个缝儿!”
绿枚就给她留了一个缝儿。
沿着廊子,从西边慢慢儿往东边走,上了锁的屋子就是里头的丫头上差去了,也有几户门板开着,几个姐妹凑了一块儿说话,绿枚站在门口打声招呼,里边的人就忙着站起身来给她设座儿倒茶,再叫几个“枚姐姐”。
她却答几句话就走,直将这后头二三等丫头的屋子逛遍了,也没瞧见一个姑娘嘴里那样的,倒是很有几个已经把今冬的衣裳上了身,却没见谁着意把腰身掐得细细的。
能在顾氏和柳士沅身边伺候的,都是有数儿的,绿枚沉着一颗心仍旧回到前头去伺候着,见仪芝望过来,微摇了头,倒引得绿绮将她看了一眼。
仪芝倒没什么异样,不过是做个排除法,屋子里一天那么多丫头来来去去的,不妨她漏记一个两个也是有的,既然绿枚未曾寻到,十有八九是那个丫头一般情况下近不了顾氏这里的缘故。
最直接的法子当然是去问守书房的那两个丫头,可是她不能去问,绿枚也不能去问。趴在顾氏腿上烦躁地蹭了蹭脸,抬起头正好瞧见绿绮。
她们两个不能做的事,有人能做。
绿绮是顾氏身边大丫头里的第一人,无论是私下里查访那个丫头还是查实之后告诉顾氏,都是她能做的,且她素来是个稳重的,不至于走了风声。
当下定了主意,寻了空当就叫绿枚私下里悄悄给绿绮透风,只说是绿枚寻她的时候不经意撞见的,心里怕得很,又不敢声张,这才来教绿绮拿个主意。
绿枚本来是打算着晚上回了屋再关起门来说的,没曾想话还没出口,就险些闹出事情来。
两下里也是赶巧了,绿绮下午真个儿回屋取东西去,又顺道儿去探了绿罗,嘱咐她好生歇一回。
两个人少不得就要扯几句闲篇,绿罗本是无心,惯例要耍几句嘴,调笑一回,就将一双细长的柳叶眉挑得高高的,“上午就巴巴儿打发了绿枚那蹄子回来取过一回,这会子又亲走一趟,怎么你那儿的好东西就恁样多?以前一块儿住的时候也没见,想是自我离了你,太太就愈发爱重你了?”说完了又赶紧作出赔笑的样儿,“可见原是我挡了你的前途,好姐姐莫怪我才是。”
绿绮伸手给她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被褥,笑着伸手点了一回绿罗的眉心,笑骂一句,“好一张厉害的嘴!”
笑着笑着就皱起了眉头,仔细思量一回,“我甚个时候让她回来取东西了?”
绿罗脸上也没了笑影儿,敛了神色,“莫不是真个儿后头来躲懒的,教我揭破了才拿你扯个幌子?”
绿绮摇一摇头,脸色发沉,“恐怕不止,才刚我打外头一路过来,听见那些丫头子嚼舌根,说她今日挨门挨户地将她们的屋子逛了个遍,却不提有什么事儿交代,只管把她们瞧个遍”,绿绮歇了一下,又继续道,“她们见了我就忙不迭住了口,原以为是她们生了妒才在背后胡乱编排她,还训了她们一回,现在看来,也许并不全是捕风捉影。”
绿罗一时惊疑不定,“素来看她是个实心的,这才多少日子,难不成,她如今竟这样骄狂起来?”
也顾不得自个儿了,掀开被子,狠捶了几下床,“仔细她的皮!”身下一时淋淋漓漓没个止,“哎哟”一声倒在枕头上。
绿绮赶紧把被子重又给她裹上,捡了一个汤婆子给她捂上,“噤声些罢!事情还没个定准,等晚上下了差事,我悄声儿拘了她来你这里,咱们撕掳明白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