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送进去……”
“这边……”
……
“嘣——”村卫生室的大门又被送来的伤患挤倒了,四周瞬间安静下来,不过没持续多久,又开始了吵闹。
陶白筠到这个村子已经两个月了,这样的场景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
这是蚌水镇最下游的村子,也是最穷的村子。
刚来的时候,碰见村子里的人个个面黄肌瘦,就连被称为“壮丁”的年轻人也比一般人瘦。地处下游河边的水少有干净的时候,全村都靠着村中央的那口井生活,良田干涸,水源稀缺,也很难再种出一粒粮食,只能靠着村子后山的笋子蘑菇过活,村子里的人即盼着下雨,又害怕下雨。
一到下雨天,家家户户基本上都闭门不出,等天晴后家里的壮丁动身去山上割笋子蘑菇。山就那么大,笋子蘑菇也就那些,总有抢不到的,于是就有些人天刚放晴就往山上跑,只为了能挣点工分养家糊口。
滚石滑落被砸伤,路面泥泞滑倒,被刀割伤手,喝河边的脏水肚子疼……
这种时候村卫生室的大门那肯定是要被踏平的。
“胖头,你又把门挤倒了。”一个吊着手的男人笑嘻嘻地说。
她刚来村卫生室没多久,就经常从村民口中听到“胖头”的名字,还奇怪村里竟然会有人长得胖,后来见到了本人,瘦瘦高高的和胖完全不相关,只是头有些大,夏楠说他可是村卫生室的常客,果不其然,这两个月她已经见到他无数次。
胖头此时正躺在床上疼得龇牙咧嘴,依然还有心情和其他人逗乐,“哪能是我啊,我是被人抬进来的,李二哥,肯定是你杵着的铁胳膊把门撞坏了。”
这下两人一来一回斗嘴没完了。
文秀从外拿药进来,看着躺在地上的门板,了然,“行了,受伤都堵不住你们的嘴。”说着,将纱布用力按在胖头的伤口上。
胖头疼得大叫:”文大夫,你不能因为门坏了就往我身上撒气啊。”
“你还好意思说。”文秀扔掉粘满血的纱布,换上新的纱布,“都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刚下过雨的山上很危险,你们偏不听。你这腿这半年伤了多少次了,一下雨就疼吧。”
胖头和李二哥沉默了,倒是坐在李二哥旁头上绑着绷带的男人开口了,“我们哪能不知道啊,前几年苦成那样是没辙,这几年小雨不断,村里的生活才好些,我们要不拿命拼,家里的老小可怎么办啊,再说……”
他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前些年大旱,一年下雨的次数屈指可数,那才是真的有今天没明天,再说这几年镇上扶贫,多多少少拨了点钱下来,村里的井都多打了两口,也凭着这些钱从邻村借来了陶白筠和几个壮丁,日子眼见着好了很多。
那天,大队长带着文秀和夏楠去长溪村借人,正好碰见陶白筠干完农活后,躲在村卫生室看王医生给村民开方子。
王医生不是村里的人,是镇上来的医生,带着一堆她从没见过的书,她自小就喜欢躲在这里,不仅是王医生人美心善,更是这里的书让她着迷。很小的时候字认不全,王医生还会仔细的教她,再后来她就去上学了,但空闲时间还是会躲在这里,王医生也不嫌她碍事、赶她走。
后来她才知道王医生会收留她是赵兴安的安排。
或许是因为她是他拯救的生命,所以从小他就对她格外照顾。她六七岁的时候,别家的孩子都去上学了,只有她跟在杨春红身后挥舞着比她人还高的锄头,总会不小心弄伤自己。村里的学校是临时搭建的,那时村里家家都穷,也没想把孩子送去,但一听说不收钱,纷纷都往里送。陶建国对此却嗤之以鼻,觉得读书没用,坚决让陶白筠跟在她娘身后干农活。而她不知道哪里惹怒陶建国,就会被罚不准吃饭。杨春红每每看着她被扔出家门,即心疼又愧疚却无可奈何。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她六七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只有五岁的样子。
赵兴安看着瘦瘦小小的陶白筠总饿着肚子往村卫生室跑,眼睛里的渴望怎么也遮挡不住。最后提着一壶好酒上门了,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那次之后陶建国终于同意让她上学。小学结束后,陶建国不愿意出那份钱,赵兴安又自费让她上了初中,她的妹妹们就没这么好运,没读多少书就被家里带着干活。
木林村接连几月小雨不断,每天上山受伤的人层出不穷。本想多借几个人,哪曾想长溪村的村卫生室只有王医生一个人。长溪村虽然地方大,人也多,但这里离镇上近,大伤大病直接就去镇上治了,她一个人治疗小病小伤也完全忙得过来。再说了,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有个躲在这偷师的丫头能搭把手。于是她提议道:“这丫头聪明得很,在我这待得时间也不短了,基础的估计都学会了,带她去。”几人目光聚集在靠在墙边安静看书的陶白筠身上。几人对视一眼,当即决定就是她了。
谁知陶建国听说后,死活不同意,明里暗里说自家少了个劳动力,木林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