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断流逝的时间里,南柚只觉得日子一天比一天更难熬。
起初,只是外公外婆过分的嘘寒问暖,似乎她这半年失去了亲人独自过着分外凄苦的生活,每到这种时候她不由地会想起罗婷的脸来。
阿姨确实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好到如今回到真正的血亲身边,她也觉得无苦可诉,甚至只想早点回到栗城那个小小的房子里。
偶然间一次凌晨起夜时,南柚听见老人的哭泣声,她背靠在门外的白墙上,低头看着不合脚的拖鞋,屏住呼吸听着外公和外婆小声地说着话。
外婆本来就有哮喘,当下因为哭泣而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喉间发出“呼哧呼哧”的像是拉风箱般的声音。
“好了好了,你别到时候又喘上了。”外公“哎呀”了一声,说出口的安慰也十分的生硬。
“我看见柚子,我就想起小妹,过年来的时候三个人都还好好的,怎么会说没就没了,留柚子一个小丫头,她心怎么就这么狠?”
屋子里传来一声不知道是谁的叹息,南柚抿着唇咬紧了牙,垂下的视线逐渐失去了焦点。
直到门内渐渐没了声音,她才摸黑回到自己住的房间里平静地躺下去,听着小吊扇在头顶“呼呼”旋转的声音,在寂静的夏夜里闭上了眼睛。
大概因为是陌生的环境,每天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老旧的窗帘照进房间时,南柚的意识就清醒了,很多时候都比定时闹钟更早。
但大多数时候她只是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将窗帘缓缓拉起,在满屋燥热的空气里打开令人生厌的暑假作业,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直到舅舅舅妈都离家上班去。
时间久了,大家心中都意识到了,南柚在逃避这个家里的所有人。
他们开始轮番地和南柚谈心,试图走近温暖她,但南柚礼貌得像个陌生人,温顺得叫人挑不出错处,但她年轻的双眼里无时无刻不透着疏离和坚定的抗拒。
他们才终于发现,不在身边的这十几年,终究筑成了一堵无法跨越的高墙。
周末舅舅打电话让表姐带南柚出去逛逛,还得趁着外甥女小糖糖午睡的空隙,南柚没拒绝,温顺地坐上车,听着表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不放心地和舅妈交代孩子的事情。
她侧目看着两旁同栗城相似又截然不同的街景,有一句答一句地应对着表姐的问题和寒暄。
南柚其实没什么兴致,小时候妈妈就带她来过西湖,现在天气又太过燥热,没一会儿就出了一身的汗,而表姐去年年底才生了糖糖,如今更是没什么体力来个西湖一圈游。
最后她们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了,宋佳颖把带来的水壶递给她,开口说出了今天出来的主要目的:“柚子,我也知道你跟家里不亲近,但是我们是你在世上最亲的人了,爷爷奶奶希望你留在杭州,你应该知道吧?”
南柚喝了两口水,将杯子盖好,舔了舔仍有些干燥的嘴唇,将视线投到了遥远的湖面,“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一直躲着他们呢?”宋佳颖看着这个表妹沉静的侧脸,心里有些无奈。
南柚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直说了:“我不想呆在杭州。”
果然,宋佳颖心下叹了口气,她就跟她爸说了,南柚一看就是心里有主意的孩子,但也没办法,她接着问:“你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吧,我听听看才好劝他们。”
南柚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了一眼宋佳颖,没有想过表姐会存了劝家里人的想法。
她紧紧盯着表姐的眼瞳,黑黢黢的瞳仁集中在你身上的时候那种真诚不似作假,最后她低下头去,视线落在自己的脚尖,那是前几天舅舅舅妈带她去商场新买的帆布鞋。
“因为太可悲了。”她轻声地说。
周末的景区实在太过嘈杂,小孩儿笑着跑过,家长在身后喊着追着跑,伴随着湖水一下一下撞击着岸边的潮水声,宋佳颖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南柚在说什么。
她伸手拂开落在腿上的树叶,不解地问:“怎么会这么觉得?”
“十几年前,他们没能把妈妈留下,家人和爱情,她选了我爸,现在我也没能留下妈妈,我和爸爸她还是选了爸爸,她为了爱情背井离乡,也为了爱情奔赴死亡。”
南柚的声音凉凉的,说话又轻又缓,在这夏日的树荫下让人不自觉沉下心来,宋佳颖怔怔地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心口一滞,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南柚甚至笑了笑,没有讥讽也没有苦涩,只是一个再平淡不过的微笑:“只要看到他们我就能想起我妈妈做的选择,我也希望他们不要留我,我不想让他们觉得,十几年前他们留不住他们的女儿,十几年后也留不住他们的外孙女。”
所以不要开口就好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视线在来往的行人身上停留,最后却只是很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不想把彼此放在这种可悲的境遇上。”
宋佳颖设想过很多理由,或许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