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从绚烂到消隐,天空也随之灰暗下来,厨房里溅起的油烟声回荡在黄昏笼罩的老旧屋子里。
陆笙抿着唇把时钟看了又看,眉眼间浮上几分焦躁不安。
罗婷端着菜出来,看他坐在那一脸的心事沉沉,解着围裙随口问他:“老看钟干嘛,还有事要出去?”
陆笙刚要开口,看见罗婷询问的眼神。
她把饭菜都一一摆好,伸手捋了捋颊边落下的碎发,一根白发在灯光下一闪而过,再细看又隐没在发间不见了,陆笙最终还是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转了话锋:“嗯,约了人,晚上。”
吃完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陆笙匆匆披了件外套就要出门,一脚踏进鞋子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回身进房间拿了几片暖贴塞进了口袋。
都已经六点多了,南柚没道理还没到家。
陆笙在通话记录里翻找着白天打来的那个电话,想也没想拨了过去。
“喂,哪位?”
陆笙一步步往楼下走,压着声音礼貌地问:“黄老师,我是南柚的哥哥,想问一下南柚还在学校吗?”
“南柚早就回去了呀,”黄涛楞了一下,下一刻声音骤然拔高,“怎么,她没回家吗?”
电话两头都心照不宣地陷入沉默。
陆笙的脚步顿了一瞬,右眼眼皮一跳一跳的闹得人心慌,他站在楼梯间里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平静下所有情绪后又开口:“应该没什么事,我去找找她。”
黄涛在办公室里站起身来,椅子腿与地面猛地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办公室里其他尚在备课的老师抬头看向他,眼里都是疑惑,他焦虑地挠了挠头顶,又坐下了:“那你找到南柚给我报个平安好吧?”
“行。”
陆笙挂了电话,一步不停地往楼下去了,又开始打南柚的手机。
应该只是回来得慢,他这样想着,脚步却更快了。
好在南柚接通得很快:“怎么了?”
“你人呢?怎么还没回来?”
“我在车库。”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无力。
沉重又急促的脚步在门外响起,钥匙插进锁芯的声音在安静的地下室里骤然作响,“咔”地一声,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成了南柚视线里的所有。
地下室的温度比三月底回寒的夜还要凉上几分。
陆笙低头看着蹲在狭小的角落里脸色惨白的南柚,压着声音却压不住因为担心而升起的怒意:“你不回家在这儿干什么?”
南柚扬着脑袋看着男人满脸怒意地叱责自己,疼痛与委屈像是高高堆起的沙塔瞬间塌陷,嘴角不受控制地一瘪,灼热的液体涌出眼眶滴滴答答地落在她的臂弯里。
陆笙看着她咬着唇无声地落着泪,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他叹了口气,胸口那口闷气仍是聚在那里不散,他背过身去给黄涛打了个电话。
“对,已经到家了。”
“没事,就是回来得慢,让您担心了。”
结束了通话转过身来,南柚已经不哭了,两个人的情绪都在某种程度上稳定了下来,陆笙叹了口气从大衣口袋里取出暖贴来,一边撕开包装袋一边放平了声音再问:“不回家在这儿干嘛?”
南柚的声音哑哑的,瓮声瓮气着老实回答他:“不知道怎么跟阿姨说,怕她担心。”
陆笙拿着暖贴被她的回答哽住,怕我妈担心就没想过我会担心吗?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是要将胸口的郁气都吐出去,不能跟失恋的小女生计较,他把开始发热的暖贴塞到南柚手里:“贴肚子上去。”
被塞进手心的暖贴热得发烫,南柚僵着身子掀开外套和毛衣,把它贴到了小腹处,暖意从那处进入身体,缓缓流淌过僵硬的四体百骸,她终于从这没有尽头的寒意里回过神来。
“你说的对,坐摩天轮是会分手的。”
陆笙低头看她,头顶小小的灯泡昏黄的灯光在南柚苍白的脸上照出一些暖意,也将她眼底的伤心照得分明,他想起白日里见过的那个男生低着脑袋一言不发的样子,不满地皱了眉头:“你不是不喜欢他,小男生肩膀担不起事情,分了就分了。”
南柚垂下眼去,想起那双看向自己常含情意的葡萄眼,明亮澄澈的眼里只有她的倒影,她摇摇头:“怎么会不喜欢呢。”
她支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来,陆笙的视线也随之而抬高,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四目相对,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南柚向他伸出手:“扶一下,脚麻了。”
陆笙叹了口气,从一步之遥的门外跨进来,走进那片狭小昏暗中去伸出手,任南柚拽着他的手臂站直了身子:“走吧,回家。”
昏黄的灯光灭了,两个人一起走出门外,沉寂的地下室里“哐”地一声,将那些翻涌的情绪都锁进那个阴暗的空间。
“别和阿姨说今天的事。”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