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没有人能够顺利入梦。
陆笙安慰着抱头痛哭的罗婷和南柚,阻塞的心情小雨转晴,被她们逗得哭笑不得。
城市两头的李雪菲和谢逸都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可是拉开窗帘,连一颗能为他们指明心事的星星都没有。
南柚,现在还好吗?
第二天李雪菲坐等右等都没等来自己的同桌,问过丁桦才知道,陆笙替南柚请了假。
课间谢逸来过一趟,想要问问南柚的情况,问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又不是可以为她遮风挡雨的那个人。
李雪菲满是不耐地抬起头,对上谢逸关切焦灼的神色,那些伤人的话突然就像是哽在了喉咙口,又何必要让所有人都受伤呢?
“她没事,请了假在家休息了。”
谢逸的眉头舒展开来,肉眼可见得松了口气,回过神来有些拘谨地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客气,一开口就透露了生疏:“谢谢,麻烦你了。”
李雪菲注视着谢逸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下有些唏嘘,四个人躲在尘埃浮动的废教室里嬉笑打闹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怎么就走到现在说一句话都尴尬的境地了。
男生原本挺拔的背脊像是被什么压了下去,她突然就想起不久之前南柚的一句喃喃自语,他以前不驼背的。
那个时候,李雪菲没能听懂,现在看着谢逸黯然离开的身形,她突然就明白南柚在说什么了,她还在看着他。
李雪菲瞧着南柚空荡荡的桌面,惆怅地叹了口气,猛地将脑袋垂了下去,无精打采地趴在了桌上。
做人好难啊!
被请了假在家休息的南柚并不知道学校里因为她的缺席都发生了什么,她还沉溺在难得安逸的睡梦中不曾醒来。
睁开眼的那三秒,眼前的一切都是明亮又模糊的,耳边的声音却十分清晰。
楼下买完菜的老人们说着方言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今天的菜价,这言语之中还掺杂着刀锋与砧板的摩擦声,一阵快一阵慢的,像是就在耳边一样。
意识在杂乱的声音中缓慢地回拢,她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过了很久仍是不能完全睁开双眼。
我是把眼睛哭肿了吧?
她这样想着,迷蒙地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醒了?”
她张嘴又打了个哈欠,迟缓地转过头去看向门口,陆笙围着围裙无奈地看着她,手里还提着菜刀。
眼角流出一滴生理性的泪水,南柚眨了眨眼,又把头扭回去,甚至卷着毯子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
她不是把眼睛哭肿了,她是把眼睛哭坏了,都产生幻觉了。
“你是猪吗,都十一点了还睡,起来洗漱,准备吃饭。”
陆笙腾不出手来,对着床板踢了一脚,南柚在这阵震动中清醒过来,像僵尸一般坐起身来,一路神志不清地摸着墙从陆笙身旁路过,最终走进了厕所。
那是这一年多来,南柚过得最安逸的一天,不用考虑学校里七嘴八舌的同学和写满黑板的各科作业,在五月早晨十点多的阳光里起床,在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下品尝了陆笙生疏的厨艺,下午的阳光有一点晒,拉上窗帘支起小风扇,又是一场安稳的午睡,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风扇“吱吱”摇摆的声音,像是某种稳定的频率让人熟睡不醒。
“南柚,再睡要变成猪了。”
叫醒她的依然是陆笙,伴随着午睡醒来,还有一只冰棍,指尖触及到凉意的一瞬间,她有了刹那的恍惚,记忆好似瞬间传回十几年前夏天。
乡下的中午只有一张凉席和奶奶的蒲扇,老人轻晃着蒲扇温柔地劝说:“心静自然凉,柚子乖乖睡觉,睡醒了就可以吃冰棍了。”
她有点想哭,但整个人还处于刚刚睡醒的茫然中,泪腺可能还在沉睡,没能及时跟上情绪的调度,于是她只是委屈地瘪了瘪嘴,将冰棍塞进了嘴里。
罗婷到家比往常都要早,她没有第一时间钻进厨房,而是难得地换了身行头,左手挽着陆笙,右手搂着南柚,开心地说:“走,今天出去吃。”
罗婷一笑,眼角的鱼尾纹便颤巍巍地露出几道来,陆笙也笑,漂亮的桃花眼就勾起来,于是南柚也笑,嘴角翘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那天他们挑了一家川味火锅店,三个人被辣得面红耳赤地从店里离开,沿着繁华的街道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整整走了四十三分钟才回到家,走到连街边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南柚却觉得这条路还是太短了。
那是第一次,南柚真的觉得自己又重新拥有了家,他们什么都不用说,就这样无声地用爱拥抱了她。
这个请假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真的有些久了,逃过了周五,还绕开了周日魔鬼般的周考,一直等到周一,连南柚脸上一些细小的伤口痂都掉了,陆笙才一巴掌挥醒酣睡中的南柚。
“还睡呢,今天可没给你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