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的一声,把江笙激荡的的思绪砸回当下。
前面的服务生又拿来一大箱脏碗。
江笙看着那箱脏碗,手臂有些无力。
她的心脏被疲惫包满,后背由于一直站立有些僵直疼痛。
但是不能停下来,她得在天黑前回家,要不然爸爸和弟弟肯定会担心。
江笙脑海里开始浮现小夜曲的旋律,这是她排解忧虑的方式。她喜欢音乐、喜欢乐器、喜欢唱歌,尤其喜欢钢琴。
只不过这些她不会让别人知道,她有一个梦想,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江平在江笙十三岁时给她买了一个mp3,爸爸和她说,她八九岁的时候就喜欢听音乐,去超市的时候听到喜欢的音乐总不肯走,非要等到音乐放完播音员开始说话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她喜欢钢琴,可她很少说出来,江笙还记得有一次她提起对钢琴的向往,后来她在爸爸的记事簿里看到了好几份学钢琴的小广告,她更记得那段时间父亲像咬碎了牙憋着一口气般的努力上工,甚至多找了一份晚工。
早出晚归让江平的身体没有时间缓和,那段时间,爸爸总咳嗽。
后来是她找借口说学业重,时间紧迫,江平才开始放松一点地工作。
刷完了碗,下午四点的天气依然热的发烫,丝毫没有因为是北方而放水。
江笙从小厨房脏乱的后门走出来,连着厨房的出气管道把墙面原本的卡其色刷黑,一层凹凸不平的不知道什么东西产出的凝固的油覆盖在黑色上,反着光,看起来有点恶心。
江笙快走几步,迈过坑坑洼洼的全是石子的狭窄小路,前面比较宽阔的路段处有一棵很大的芙蓉树,她有时候心情好会在树荫下待一会儿,看阳光穿过树梢,比如今天。
在这种时候,她总觉得能抓住夏天。
脑海里回想着卡农的旋律,她好像回到初二的那个带着盛夏余韵的夏末,看见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的那个少年,听见他在讲台上铿锵有力的好听的声音,遇见自己人生中第一次的暗恋。
那是她不那么美好的人生里的一点点愉悦和甜蜜,虽然不为任何人所知。
在江笙走神的这几分钟,几个男生嬉笑着从某一个方向走过来,他们有的抽着烟,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脏话。
他们很吵,声音很大,江笙不经意间瞥了一眼,然后和其中一个男生对视了。
男生手里夹着烟,似乎刚要放到嘴边。
他的头发有一点长,但未过脖颈,头发盖住了大半个额头,皮肤偏白,个子看起来很高,因为旁边他有个朋友比他矮了一个头,黑色的卫衣外面是牛仔外套,乖巧利落地套在他身上。
男生脸型是柔和的,有棱角但并不锋利,有一点婴儿肥,如果他闭上眼睛的话,应该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他脸上的少年气很浓,眼眸低垂下去的时候,看起来莫名地有些忧郁。
可江笙与他对视那一瞬,看见的他的眼睛里藏着的天然的轻浮、漠然和戾意,让江笙心下一惊,心中涌出说不出来的不适与震颤。
但只不过一眼而已,江笙并没有太在意。
她很快转回视线,那群人嬉笑着走过去,似乎有人说:“那女的挺好看啊。”“谁?哪儿呢?”“站树底下那个。”“确实不错,看着挺纯啊。”然后江笙听见那群男生揶揄的笑,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刚刚路过后厨看到的黑色油污,有点反胃。
恍惚间,她听见他们喊谁“野哥”,她不知道是哪个“ye”字,但不适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个称呼,她如此熟悉,江安的“意外”发生之后,这个名字在每一个难眠的夜晚反复□□着她。
她猛地回头,却发现,他也在回头看她。
那个男生看见她回头,不知道为什么嘲讽地盯着她笑了一下,然后转回头。
她一直盯着那群男生的背影,直到眼眶发酸,眼神却愈发憎恶。
她买完豆腐回家的时候,客厅电视开着,没响声音,客厅有□□平米,放了一张木质可折叠的老式餐桌,上面覆盖着已经去除不掉了的陈年污垢。对面放着一个同样的木质老式的低柜台,上面放着大屁股的电视机,里面不过只有三个台,那是江平每天唯一的娱乐活动。
江平坐着板凳,手臂靠在餐桌上,看到江笙回来,本想接过菜,却被挡了回去。
“爸你歇着,我来吧。”
江平不同意,于是父女俩干脆一起下厨。
江平洗着菜,犹豫着。
“笙笙……”
“怎么了?爸。”
“笙笙,你去补习吧,高中的课又深了,提前在外面找个补习班,打好基础,给安安也找一个,他也马上要念初二了,你们都是学习的苗子……”
江笙一顿。
她放下碗,深吸一口气,可声音还是有些微微发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