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钟腾也笑嘻嘻地走过来:“不是,你们至于吗?”钟腾意味深长地看了江笙一眼,然后和张瑞说:“不就是删个视频吗?一会儿别把人家小女生吓哭了。”
杜家骏冷笑一声:“小女生?小女生敢拍这个?”
钟腾笑嘻嘻地走到江笙面前,低头盯着她:“说吧,啊,别不听话,信我的,说了以后就没事儿了,我都帮你挡着。”
江笙的大脑本就已经在挣扎中妥协,这时齐小莹又拽了拽她的衣服,她的目光再没看向那边,强忍着不让嗓音发抖,瞪着拿着手机的身材肥硕的男生说出了密码。
林淮野冷笑着盯着江笙,良久才转开目光。
他拍了拍地上的人的脑袋:“你看,没人敢帮你的。”他貌似温柔地笑了起来:“这里,是专属于你的地狱啊。”
江笙忘了她是怎么离开那里的,就像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去到那里的一样。
她只记得她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单纯、懵懂而惊恐的。
愤怒、绝望而黑暗的。
黑洞般的。
只那一眼,她就再也忘不掉。
是羔羊,还是毒蛇,只在于他们生存的环境与土壤罢了。
——这是那双眼睛告诉她的。
江笙这一整天几乎都没再离开自己的座位,齐小莹来找她,她也拒绝了。
她内心的惊恐和悲痛不亚于她得知江安被打进医院的那一个晚上,反胃程度更不亚于那个秃头律师口水四溅地同江平说话的时候。
她开始恶心她自己,也开始恶心这个世界。
只是晚上回家的时候她还是伪装出了开心的样子,把成绩单给江平看,江平乐呵呵地拍了拍江笙的肩,叹道:“诶呀!我有这一对儿女,此生无憾啊哈哈哈哈哈。”
江安装出不满的样子说:“怎么,没有这成绩老爸就不此生无憾了?”
江平没看出江安的玩笑,无奈地拍了下江安的肩:“你小子,就会曲解老爸的话。”江平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你们啊,记住,不论你们是什么样,你们都是老爸最珍贵的宝贝,不论发生了什么,老爸都爱你们,听见没!”
江安噗呲地笑了出来:“好好好,听见了听见了。”
江笙听着看着,不知为何眼眶竟有些湿润,但却努力把泪意憋了回去,然后也开怀地笑着:“真是的,你们俩……”
夜半,江笙失眠了,因为平时课业繁重,她几乎从未失眠过。
她睡不着,索性开始理清自己的内心。
要卷进这件事吗?
这个已经被她的大脑按了一天不让它出现的问题终于被她想起。
可是就算她卷进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况且,真的难道只有她看见了吗?为什么别人不去帮他?还是说没人能帮的了他?
可突然间,江笙猝不及防地想起那双眼睛——
她有一瞬间的不确定,那个时候那个男生,真的看她了吗?还是?那个对视是她自己想象的,他的目光?
你能救他!
不论如何,大脑里都响起了这道声音。
江笙有一秒确定自己一定要说出这件事。
可父亲和哥哥的笑又浮现在她面前。
还有她今天拿到成绩单的时候的开心。
如果她帮了他,这一切会不会都不见了。
她记得齐小莹说过,那群人的背后,有滔天的权势。
她又想起那十万块钱,还有江安的腿。
那双眼睛和江安的眼睛渐渐重合,瞳仁变得极黑,变成了草食动物的模样。
江笙没有想明白,但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境。
梦里她也是一只羔羊,漠然地看着其他同伴的脖颈被生生斩断,鲜血喷溅在她面前的青草上。
她仿佛游离于梦境之外看着这一切。
她不忍吃同伴鲜血染就的草,想着要赶紧默默地离开这里。
可她的身体却突然离开地面,冰冷的锋刃迅猛地划上她的脖颈。
她拼命挣扎着,直到被这场噩梦惊醒。
江笙缓过来后忽然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书里的一段话,或许不是书里的,可这句话此刻如此直白地铺陈在她面前——
当一只羊被屠杀的时候,其它羊只是注视着,它们似乎不知道,下一个被置于刀下的,是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