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你们是什么道士之类的江湖奇人吗？”
万月南笑了：“我们和道士是一类人，但和他们不属于一个教派。我们和道士，僧尼，萨满等等奇人异士统称为方士，我们家和你家，属于方士里面的尚灵。”
“尚灵？”
“嗯，没听说过很正常，因为我们是方士里面为数不多不信奉任何宗教的门派，我们也没有严格的身份认同，这件事情说来很长，要慢慢聊，你努力跟上，不懂的问我。”
万月南给裴闻倒上茶，是上好的单丛，还有点兰花的香气，开水洗茶，片刻房间便是花茶的清香：“和别家信奉神明，并借力于神明不同，尚灵不信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和概念，我们只相信自己能接触到的东西。尚灵的起源，按照文献记载考据，应该是夏商时期的巫觋文化，你对那段时间的历史有了解吗？”
裴闻大二时选修过思想史的课程，对这段时期的政治和宗教有一点印象。
万月南继续道：“那时候的人相信世界上存在某种不可知的力量，掌控着天地的运行。这样的力量在普通人眼中叫自然，在宗教人士的眼中是自己主神的法力，但在当时某些人的眼里，是一种规律。这些了解并且能利用规律的人，就是巫觋。
“当然这样的规律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了解的，真正的巫觋所依靠的完全是天赋。你如果看短道速滑的话，应该听说过有些运动员的‘冰感’很好——这些人在赛场上动作比别人轻，滑动的次数也比别人少，但是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甩开别人半圈，其实就是因为他们对于在冰上运动的规律有很好的直觉，他们知道如何利用规律辅助自己的滑行。天底下所有事情都一样，水性，冰感，常在一线的刑警的直觉，对于数字，文学的超强把控，各行各业里所谓的天才，或者说拥有长久积累的杰出人才，他们的成功经验没有办法被撰写，因为一切都来自于他们对于事物本质规律的很好感知。这些规律在后来被道家老子称为‘道’，所有的道都源自于一个‘常道’。”
“道可道，非常道？”
“对，道家认为这个世间万物的规律都依循着一个普遍适用的‘常道’。也因为它是普遍适用的，所以当你试图用语言去将总结表达一种规律的时候，这个规律一定会有不适用的领域，比如说宏观物理的规律不一定适用于微观，那么这个规律就不是‘常道’。换言之，我们不能说出什么是常道，但是如果我们说出了一种道理，它一定不会是这个常道。
“而巫觋所利用的道，就是这个常道。我们依旧不能总结具象出这个东西，就像天才写数学题往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步要这么做，运动员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于冰面的掌控这么好，我们都只是——和‘道’相性极佳。尚灵所有的法术和禁忌，都出自于我们对于天道很好的感应，对此毫无知觉的人可能会觉得我们在瞎掰，但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一切行为和抉择都事出有因。”
万月南说到这里，看着裴闻的神色有些微妙。裴闻想起来自己前几日，有两次几乎要丧命，一次是电梯，还有一次是他差点给那个怪物开门。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知觉，但他就是知道，确信，如果自己这么去做了，那么自己脑海中的景象就会发生。
万月南继续说：“巫觋当中区分出尚灵，是在汉初。尽管在夏商时期，部落的王就是整个部落最大的巫师，但在历史演变中，人事在政治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以至于巫觋到了汉代已经基本完全退出了政治舞台。不过，汉初时，皇权和相权分别有自己的机构，而皇帝所有的机构，历史记载为‘六尚’。这一点你知道吗？”
裴闻也就高中那段时间认真学了历史，本科虽然也读了点书，但基本上过一段时间就全忘了，光记得自己对着书哈欠连天，于是老实地说：“你说一点我能想起来一点。”
“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尚’是掌管的意思，而‘六尚’则负责皇家的衣食住行和以及充当皇帝的秘书，在最开始可以算是皇家的内侍机构。但是还有一种说法，是当年其实是‘七尚’，被隐去在史书中的还有一尚，就是尚灵。
“那你应该知道这个机构是做什么的了。”
“替皇家料理鬼神之事？”
万月南点点头，对裴闻还跟得上节奏表示很满意：“一开始尚灵只是专门为皇家服务的，但随着各种历史原因，比如皇权的膨胀，机构的叠床架构，以及国家外攻内守，尚灵的官员逐渐步入前朝，获得了政治甚至军事上的实权，并按照各自的能力获领官职，有些只是荣誉称号，有些则是实打实的有权之臣。
“尚灵后代为了给脸上贴金，都以能力加上祖先所做过最高的官职为名，广义上的尚灵流传至今的，只有五六种。你这样的，叫做通命太傅，设立的本意，是给皇子们占卜吉凶，指引皇子们的言行，以求穰灾祝福。虽然当年没有实权，但我也说了，本来尚灵就是为皇室服务，能否获得官职不看能力高低，只看对皇家和政权是否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