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发出的时间是父亲去世当晚，听声音，他父亲当时的状态很不好。
“我那天晚上在厌禳，看不了手机。收工之后就看见你爸头天晚上的信息，然后你的电话就来了。”
“所以不是你……”
“不是我。你打出生以来我就知道裴家出了个通命太傅，我认识的知道这件事情，而且还活着的，就只剩我了。另外两个知道的人我对天发誓他们不可能往外说。”
“……所以你也知道有人把我爸害死了，是吗？”
万月南又不说话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说你的父亲给你打了一通电话念咒的时候，我猜他应该是知道了有别人，知道你的存在了，把你托付给我之后，遇上了什么变故，总之没能在活着的时候给你解咒，好在他也不是不学无术，会一点本事。就只能用那种，有点吓人的办法给你解咒……”
裴闻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应该说，是消沉下来。他行尸走肉一般站在房间里面。
翳往翳往，复见祸福。踽踽独行，全乎伐掠之故。翳去翳去，有命自天，往不可谏，来者可追。
这是他父亲的原话。
“这个咒，还有上半段吧。”
万月南点点头：“翳来翳来，胡蒙子眼？不见吉凶，隐乎混沌之中。翳至翳至，胡盲天命？无信鬼神，乱术不使子闻。”
“乱术不使子闻……”
“这段咒语多用于天赋极佳的小儿，是怕尚灵家的孩子太小害怕鬼神，就暂时先封住他们的天赋，但一般孩子也不会这么小就显露出尚灵的素质，你倒是一出生就是个通命郎官。”
裴闻笑了，眼泪流下来。亏他小时候还总想着成为超人，却不知为了让自己一辈子当个正常人，他老爹打他出生以来就千方百计护自己周全，就连迫不得已解禁都是为了让他全乎伐掠。
万月南让他自己安静了一会，末了轻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裴闻点点头，他不再是盲人了，没有父亲庇佑的日子里，他要依靠这通命感天的本事周全自己了。
“你……现在还想收我吗？”
“想，而且现在已经不单是我想不想了，你父亲都这么说了，我不可能把你撂那不管。”
裴闻擦了把脸，点点头：“我和你学，但是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说吧。”虽然知道会是什么，但万月南还是让裴闻自己说出来了。
“你能帮我找到谁害了我爸吗？”
“帮你吗？还是教会你自己去找？”
“……让我自己找。”
两人又聊了几句，无非就是万月南安慰了一下裴闻，并告诉他如果要学尚灵的功夫，然后自己去查事情，那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让他回去再想想，明天晚上十二点前给出确切的答复。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就算我们坐得住，他也未必坐得住。没准什么时候自己送上门来也有可能。”
万月南将人送出屋子，才出门，北风便灌了进来，像刀割一般划过裴闻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模糊了他的听觉。不过五点将近六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四合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了灯火。
所以说是灯火，因为的的确确，不止有灯，而且有火，四面的房门各垂一盏八角宫灯，灯罩上有花草，有人物，有瑞兽……除此之外，走廊上还挂着橙红纸幛的四角灯笼，也不知道这么多轻薄玩意是怎么打理的，但确实在寒夜里看着十分有味道，院子里面四角有石灯，不过看样子里面应该装着电灯，亮着米白的灯光。
沈子鹿好像已经练完了，这会西厢房的灯亮着。裴闻没走两步，小姑娘又跑出来：“聊完啦？”
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万月南，不过后者已经作答：“聊完了，介绍一下，这位是裴闻，通命太傅……沈子鹿，阴骑校尉。你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小鹿现在也不接活厌禳，时间比我灵活，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先问她。”
“阴骑校尉？”“通命太傅？”
裴闻和沈子鹿几乎同时张口，看不出谁比谁更惊讶。沈子鹿大眼圆瞪，自己咕哝了一句：“……还能活着……”
裴闻只装没听见，心里讪笑一下：谢谢，这下知道我有多稀有了。
随后沈子鹿轻快地走上来，连声音都是友善亲和的：“你好你好！你扫我吧……”
“诶你好……”
前有沈子鹿，后有万月南，裴闻拿出手机扫眼前的二维码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混沌得够可以的，有一种唐僧坐高铁去取经然后反手把师徒四人坐大鳖的照片放上朋友圈的美感……
“留下来吃饭吗？”
沈子鹿一面打字一面问，笑容可掬。
是个温柔开朗的小女孩，裴闻心想。
“不麻烦了，家里面还有一些事情要收拾。”